琉璃阁的光影诡计虽已破解,那精密而恶毒的机关如同被拔去毒牙的蛇,暂时失去了害人的能力。但苏与臣心中并无半分轻松。突厥巫师布下如此大局,绝非仅靠几个外来的胡商匠人所能完成。对长安宫禁结构的了如指掌、对将作监物料流程的精准渗透、对宫廷人员动向的敏锐把握……这一切都指向一个冰冷的事实:必有内应!而且,此人或此团伙,定然深植于帝国肌体之内,地位未必显赫,却身处要害,能量不容小觑。
风暴眼,再次聚焦于将作监。
这一次,苏与臣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借彻查“工匠阿史那意外溺亡案”由头,持皇后特许手谕,悄然进驻将作监档案库房。他要做的,不是审讯盘问,而是进行一次无声的“掘地三尺”,从浩如烟海的卷宗凭证中,寻找那条隐藏的毒蛇留下的蜕皮。
库房内,陈年墨香与纸张霉味混杂,时光在此仿佛凝固。苏与臣端坐于长案前,两侧堆满了近五年来的物料采买记录、匠役调度文书、工程勘验报告以及……所有涉及宫禁修缮、特别是琉璃阁及其周边区域工程的原始档案。他目光沉静,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逐行细阅,不放过任何一丝不协调的痕迹。
宇文恺亲自作陪,神色恭敬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言语间屡次暗示此案宜早结,以免动摇将作监根基,影响新都营建大局。苏与臣只是淡淡应着,不置可否,心中雪亮:这位将作大匠,或许未直接参与阴谋,但其治下出了如此纰漏,失察之责难逃,此刻最想的,无非是尽快找个替罪羊,平息事端。
连续两日的枯坐翻阅,进展甚微。账目看似平整,调度井然有序。然而,就在苏与臣几乎要怀疑自己判断时,他的目光被一批关于“西域琉璃”采购的附属凭证钉住了。
这批琉璃的采购,经由张绍之手,记录在案,看似天衣无缝。但在一张看似不起眼的“运力调度单”上,他发现了一个微小的异常:负责押运这批琉璃入京的,并非将作监惯用的官办车马行,而是一家名为“顺风货栈”的私人商号。这本身或许可解释为临时调度,但蹊跷在于,这家货栈的备案地址,位于西市边缘一个鱼龙混杂的坊区,且其东主信息模糊,仅有化名。
更关键的是,苏与臣调阅了同期其他物料的运单进行比对,发现唯有这批琉璃,动用了这家背景不明的“顺风货栈”。
“顺风……”苏与臣指尖轻叩案面,若有所思。他立刻密令手下,不动声色地调查这家货栈的底细。
与此同时,他对将作监内部所有能接触到核心图纸、特别是琉璃阁及其周边地下沟渠、废弃建筑图纸的人员,进行了秘密排查。名单冗长,从高级官员到低级书吏、资深匠师,皆有嫌疑。排查进展缓慢,如同大海捞针。
转机出现在第三日黄昏。一名负责整理旧档的年轻书吏,在搬运一摞过期文书时,不慎绊倒,卷宗散落一地。苏与臣恰在一旁,俯身帮忙拾取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一份被当作废纸垫在箱底的、关于皇城东南区域(即玄都观附近)前朝地下排水渠的局部残图。这份残图与现行官方档案中的图纸,在一条支渠的走向上,存在细微但明确的差异!官方图显示此渠已封死,而残图却标注其尚有一处极其隐蔽的出口,通往……玄都观后院!
这绝非绘图误差!而是有人刻意篡改了官方档案,掩盖了那条通往密室的秘道!
苏与臣强压心中激动,不动声色地将残图收起。他仔细检查了这份残图的纸质和墨迹,判断其年代确实早于现行档案。那么,篡改发生在何时?由谁经手?
他立刻调来了近十年所有关于皇城地下水系勘验和图纸修订的记录。经过彻夜比对,目标最终锁定在三年前的一次“例行图纸更新”上。负责那次图纸校订、誊录并归档的,是一名叫做孙主事的中层官员。而这位孙主事,已在一年前“因病致仕”,举家迁回了洛阳老家。
线索似乎又要断了。但苏与臣注意到,孙主事“病退”的时间点,恰好就在那支突厥阿史德部商队抵达长安后不久!这是巧合吗?
他立刻派人星夜前往洛阳暗访,查探孙主事近况。回报很快传来:孙主事归乡后深居简出,但家境似乎骤然优渥,购置田产,与当地官员往来密切,不似寻常病退之人。
就在此时,对“顺风货栈”的调查也有了惊人发现。这家货栈的背景远比想象复杂。其表面东主只是个傀儡,真正的资金往来,与一个活跃于河西走廊、专门从事“特殊物品”走私的胡商团伙有关联。而这个胡商团伙,曾被边关斥候怀疑,与突厥阿史德部有暗中勾结!更令人心惊的是,货栈的一名账房先生在严密的暗中审讯下,终于吐露,曾有几批“特殊货物”(并非琉璃),在运抵后将作监仓库后,并未登记入库,而是由专人凭特定手令,在夜间直接提走,去向不明。而经手那特殊手令核验的仓吏,正是已死的张绍麾下的一名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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