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的哨声响起，下半场开始。
空气里的火药味浓得能点燃。七中显然调整了策略，郭凯在内线的要位更加凶狠，每一次接球都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李锐和王明立刻包夹上去，三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肌肉碰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郭凯强顶着防守转身，后仰跳投——球进，还造成王明犯规。
加罚命中。
分差拉大到七分。
陈浩运球过半场，左膝传来的刺痛让他皱了下眉。他打了个手势，周屿立刻从底线绕出接应。球在三人间快速传导，最终由陈浩在罚球线附近急停跳投命中。
“防守！”陈浩落地时喊道，声音有些喘。
第三节在这样惨烈的拉锯战中度过。每一次得分都像从石头上凿下来的碎屑，艰难而珍贵。当第三节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比分牌显示：58：55。
菁墨依然落后三分。
第四节开始前，教练老吴把所有人叫到场边。
“郭凯已经三次犯规了。”他指着记分牌，“陈浩，接下来你多打挡拆，把他拉出来。如果他换防，就突他。如果不换，就在外线投。”
陈浩点头，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还有六分钟，”老吴看向所有人，“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
比赛继续。
陈浩按照战术执行，连续两次利用挡拆造成郭凯犯规。当郭凯领到第四次犯规时，七中教练不得不把他暂时换下。
机会来了。
周屿开始组织进攻，李锐和王明在篮下连续抢到前场篮板，二次进攻得分。比分在最后三分钟时追平。
七中叫了暂停，重新换上郭凯。
最后的决战开始了。
郭凯一上场就强打内线得手，接着又封盖了陈浩的上篮。七中抓住机会打反击，再次领先四分。
时间还剩一分半。
陈浩在弧顶持球，他的呼吸已经开始紊乱。张宸坐在替补席上，双手紧紧攥着毛巾，指甲陷进掌心。
球传到了周屿手中。防守人紧贴着他，没有出手空间。周屿把球回给陈浩，自己突然加速向底线空切——
陈浩的传球几乎在同一时间到达。
周屿接球，起跳，在空中调整姿势，后仰——
球进。哨响。
二加一。
周屿稳稳罚中。分差只剩一分。
最后四十五秒，七中进攻。球交给郭凯，他在篮下强打，李锐和王明死死顶住。郭凯强行出手——
球弹框而出。
王明抢下篮板，长传给已经启动的陈浩。
快攻。
陈浩运球冲向前场，身后是拼命回防的七中队员。他的左膝每踩一步都像针扎，但他没有减速。
在罚球线附近，他急停，跳投——
球出手的瞬间，郭凯从侧面扑来，手指碰到了球的下沿。
篮球的轨迹改变了。
它飞向篮筐，打在篮板上，弹起，落下，在篮筐边缘转了一圈。
全场寂静。
球滚进了网窝。
反超一分。
时间还剩二十秒。
七中叫了最后一个暂停。
菁墨的队员们围在一起，所有人都喘着粗气。陈浩扶着膝盖，脸色发白。
“最后一防，”教练老吴的声音异常平静，“盯住自己的人。如果郭凯拿球，李锐和王明包夹，放他外线投篮。”
“明白。”
暂停结束。
七中发边线球。球顺利发到了郭凯手中，他在三分线外一步接球，李锐和王明立刻扑了上去。
郭凯没有投。
他把球传给了空切的队友。
那个七中小前锋接球，直接上篮——
周屿从斜刺里杀出，高高跃起。
封盖。
球被扇出了边线。
时间还剩三秒。
七中再次发边线球。球发出来，接球队员转身就投——
篮球在空中飞行。
终场哨响。
球砸在篮筐前沿，弹了出去。
赢了。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
菁墨的队员们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弹出去的篮球，好像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陈浩第一个瘫坐在地上，双手捂住了脸。
周屿走过去拉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李锐和王明抱在一起，两个大个子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张宸从替补席上站起来，看着场上那些疲惫的身影。他想走过去，脚步却像被钉住了。
教练老吴走进场内，挨个拍了拍队员们的肩膀。
“打得好。”他说，声音很轻，“都打得好。”
队员们这才慢慢回过神来，互相搀扶着走向场边。胜利来得太突然，像一场不真实的梦。
更衣室里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球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张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着头。他听见陈浩在角落里处理膝盖的冰袋，听见周屿拧开水瓶的声音，听见李锐和王明小声讨论刚才那个防守回合。
一切都和他有关，又都和他无关。
更衣室的门开了，老吴走进来。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战术板前，拿起粉笔，开始画今天比赛的几个关键回合。
画完最后一个战术，他放下粉笔，转身。
“今天，”他说，“我们赢在团队。”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在张宸身上停留了一瞬。
“每个人，都尽了自己的责任。这就是篮球。”
老吴顿了顿，接着说：“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训练照常。”
他拿起自己的包，走到门口时停下。
“对了，”他回头，“晚上我请客，老地方，吃串。”
门关上了。
更衣室里依然安静。
几秒钟后，王明先站起来：“走吧，冲个澡。”
队员们陆续起身。张宸也站起来，准备去淋浴间。
“张宸。”
陈浩叫住他。
张宸停下脚步。
“今天，”陈浩说，“谢谢你坐在场边。”
张宸愣住了。
陈浩没有解释，拍了拍他的肩，一瘸一拐地走向淋浴间。
张宸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门口。
更衣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墙上的挂钟，秒针还在嗒、嗒、嗒地走着。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窗外传来远处球场上模糊的拍球声，一下，两下，三下，那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诉说着什么他尚未理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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