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个时辰,比李三石预估的最短时间还要短促。
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泛起鱼肚白,黑风岭深处那令人心悸的妖气便再次冲天而起,并以比昨日更快的速度,向着黑山乡席卷而来。熊罴妖王的怒火,在经历了老巢被袭、仓促回援、扑灭内部叛乱(它如此认为)却损失不小的憋屈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和扭曲。
它甚至没有花费太多时间重整部队,便带着一身尚未平复的伤势和更加浓郁的暴戾之气,再次兵临黑山乡口。这一次,它麾下的妖兵数量似乎略有减少,但残存下来的,眼神更加凶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李三石!!”熊罴妖王的咆哮声带着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滚出来!与本王决一死战!否则,本王今日必屠尽你黑山乡,鸡犬不留!”
黑色的妖云再次遮蔽晨曦,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狠狠冲击着刚刚修复不久的“锐金诛邪阵”光幕,光幕泛起涟漪,却比昨日更加稳定。
土地庙前,李三石静静伫立。他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神袍(里面依旧是那件“安全生产一万天”的文化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平静。他身后,是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坚定的白辰,以及紧握武器、严阵以待的牛大、马二和护卫队员们。
所有人都以为,这将是一场比昨日更加惨烈的攻防战的开始。
然而,李三石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熊罴妖王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没有激发阵法全力防御,也没有下令死守,反而轻轻一挥手,那笼罩在黑山乡上空的淡金色光幕,在一阵微光闪烁后,竟缓缓变得……透明起来?
并非撤去防御,而是调整了阵法的光学特性,使得内外可以互相清晰地看见。
阵法光幕的变幻,让熊罴妖王和它麾下的妖兵们都是一愣。
然后,它们看到了光幕之后的景象。
没有预想中的严阵以待、瑟瑟发抖。映入它们眼帘的,是一派井然有序、甚至可以说是……生机勃勃的景象!
清晨的阳光下,那条贯穿黑山乡的“示范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路旁新移植的、由玉角鹿妖精心照料的低阶灵植舒展着嫩叶。更远处,矿场方向传来富有节奏的、并非战斗呐喊的号子声,依稀可见民夫和投诚的妖族们,正排着队,在几个固定的点位领取工具,然后有序地走向各自的作业面。甚至有袅袅炊烟从后方升起,那是食堂正在准备早饭,空气中似乎隐隐飘来灵谷粥的香气。
在靠近防御工事的区域,一些轮休的民夫和妖族,并没有惊慌躲藏,而是在指定的“休息区”活动着。有的在擦拭保养工具,有的在接受简单的战地救护培训,还有几个狸猫妖,甚至利用废弃的边角料,在尝试制作一些小巧的机关零件。朱大力正挥舞着李三石特制的、放大版的扫帚,吭哧吭哧地清扫着战场边缘的碎石,干得一丝不苟。
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脸上虽然带着大战后的疲惫,却看不到多少恐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希望?
尤其是那些投诚过来的妖族,如玉角鹿妖、朱大力小队成员等,它们穿着统一的粗布工服,脖子上挂着象征身份的玉牌,混在人类之中,动作熟练,神情自然,仿佛本就属于这里。它们偶尔与人类同伴交流几句,甚至还露出了……笑容?
这一幕,与妖王阵营这边混乱、压抑、充斥着暴戾与恐惧的气氛,形成了天上地下的强烈对比!
熊罴妖王麾下的妖兵们,看着光幕后面那些曾经的同类(甚至有些还认识),看着它们安稳的工作,看着它们领取食物,看着它们脸上那种它们早已遗忘的、叫做“踏实”的神情,许多妖兽的眼神开始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疑惑、羡慕、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原来……投降了,真的不用死?
原来……在这里,真的可以这样……活着?
原来,那条路修通的地方,真的是不一样的天地?
李三石没有给熊罴妖王太多消化这视觉冲击的时间。他向前一步,声音透过变得透明的光幕,清晰地传了出去,不高亢,不激昂,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熊罴妖王,”他直接称呼其名,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双充满血丝和暴怒的熊眼,“你要战,我黑山乡奉陪到底。我们脚下的路,身边的工事,头上的阵法,便是我们的回答。”
他话锋一转,手臂一挥,指向身后那片井然有序的景象:“但在开战之前,我想请妖王,以及你麾下的诸位,看一看。”
“看一看,没有无休止的厮杀掠夺,依靠自己的双手和智慧,能否创造出安宁与富足。”
“看一看,不同的种族,放下成见,遵守共同的规矩,能否和谐共存,共同发展。”
“看一看,一条路,一座矿,一套合理的制度,能给这片土地带来怎样的改变!”
他的声音如同磐石,敲击在每一个倾听者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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