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已毕,陈伍快步走向位于寨子相对安全角落的工匠区。冯七跟在他身边,脸色凝重。
“冯先生,火器情况如何?”陈伍直接问道。
冯七叹了口气,引着陈伍走进一个临时搭建的工棚。里面堆放着一些“震天雷”、火药桶和正在组装的突火枪,但数量明显不多。几个工匠正在忙碌地填充火药,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石味。
“营官,实话实说,情况很糟。”冯七指着所剩无几的原料,“硝石、硫磺都快见底了。木炭还能勉强支撑,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连夜赶工,也只能造出最后这批。”他指了指旁边一堆新制成的震天雷,“大概还有五十个震天雷,突火枪能用的不到二十杆,火药也只够支撑两三轮齐射。”
陈伍的心沉了下去。火器是他们能以弱抗强的重要依仗。
“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比如土法配制?”
冯七摇头:“时间来不及,而且纯度不够,容易炸膛。营官,这最后一批火器,必须用在刀刃上。我建议,等到敌军总攻最猛烈、人群最密集时,给他们来个狠的!”
陈伍拍了拍冯七的肩膀:“好!就依先生之言。这些火器,由你亲自掌握时机使用。”
“明白!”冯七郑重应道,“我老冯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这最后一点家当,炸出个响来!”
离开工匠区,陈伍看到赵振川正在指挥几名识文断字的老卒,将阵亡弟兄的名牌一个个刻在木板上,然后将木板立在议事堂前。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这是一种无声的宣誓,也是一种悲壮的激励。
部署完毕,寨内反而陷入一种异样的宁静。炊事班熬好了稀粥,分发给众人。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啜吸声。有人仔细地擦拭着刀枪,有人检查着弓弦,有人默默地帮助受伤的同伴整理甲胄。
陈伍和李铁柱并肩走在寨墙上,看着远方“座山雕”军营的动向。敌营似乎也在进行最后的准备,人马调动频繁,鼓噪声隐隐传来。
“铁柱,怕吗?”陈伍忽然问。
李铁柱憨厚地咧嘴一笑:“怕个球!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是……有点惦记俺娘。不过跟着营官,值了!”
陈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用力搂了搂李铁柱的肩膀。
周老爹则坐在一群疍民青年中间,用特有的疍家方言,低声哼唱着一曲古老的船歌。歌声苍凉而悠远,仿佛在诉说着先民与风浪搏斗的故事,带着一种不屈的力量。年轻人围坐在他身边,眼神渐渐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的光芒。
这种大战前的宁静,比喧嚣的战场更令人窒息。每个人都清楚,这或许是生命中最后的平静时刻。但在这悲壮的氛围中,一种同生共死的战友情谊,一种守护家园的坚定信念,如同暗夜中的火种,在每个人心中燃烧起来。
天色渐渐泛白,黎明的曙光勾勒出远山狰狞的轮廓。了望塔上的哨兵突然发出了急促的警讯!
“敌军出营了!”
“大批步兵方阵!”
“还有骑兵!攻城车!”
陈伍猛地站起身,所有疲惫一扫而空,眼中只剩下冰冷的战意。他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向寨内所有望向他的将士,雁翎刀猛然出鞘,直指苍穹!
“弟兄们!”
他的吼声压过了所有嘈杂。
“最后一战!黑虎营——”
“杀!?”
震天的怒吼从寨墙内外同时爆发,如同惊雷,撕破了黎明前的最后一丝宁静。远方,黑压压的敌军如同潮水般,向着野猪岭最后的壁垒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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