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窒息!
河水湍急无比,水中充满了漩涡和暗礁,陈伍只能拼命保持清醒,护住头部,凭借高超的水性随波逐流,艰难地向着下游漂去。
途中不知撞上了多少暗礁,浑身早已伤痕累累,体温急剧下降,意识开始模糊。唯有怀中那冰冷的令牌和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文书,以及王铮最后那双决绝的眼睛,支撑着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意志。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沉入黑暗的深渊之际——
前方极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却真实存在的…灰白色的光点!
白光!出口!
希望如同强心剂般注入体内!他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奋力向着光点的方向挣扎游去!
光点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一片模糊的光晕!水声也变得轰鸣震耳!
终于!他冲出了黑暗的河道,眼前豁然开朗!
冰冷清新的空气涌入肺中,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他发现自己正被河水裹挟着,从一个位于山脚乱石滩中的巨大泉眼出口冲了出来,汇入一条水流稍缓的溪流之中!
天光晦暗,似乎已是黎明前夕,雨不知何时停了,但天色依旧阴沉。四周是茂密的林木和起伏的山峦。
出来了!终于从那个地狱般的魔窟中逃出来了!
陈伍连滚带爬地挣扎上岸,瘫倒在冰冷的乱石滩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的河水,浑身如同散架般剧痛,冷得瑟瑟发抖,几乎虚脱。
但他不敢停留!那些清理者很可能还在搜索,必须立刻远离此地!
他强撑着站起身,踉跄着钻进岸边的密林,找到一处隐蔽的树丛,瘫倒在地,剧烈喘息。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靠在树干上,颤抖着手,摸索出怀中那卷用油布紧紧包裹的、险些与他一同葬身水底的皮纸文书。
油布有些浸湿,但里面的纸张似乎受损不重。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卷墨迹尤新的皮纸,就着林间微弱的天光,再次看向那行触目惊心的字迹:
“惊雷已动,乌台西迁。凡名在册者,皆可弃之。”
“惊雷”…黑石坳的爆炸和袭击…“乌台西迁”…“掌柜”要放弃辽东的基业,向西转移?!这“西”是何处?关内?还是…更远的…?“凡名在册者,皆可弃之”…那份名单上的人,无论官兵匪类,竟都是可以随时牺牲的棋子?!
好狠毒!好决绝的手段!
这卷皮纸,就是“掌柜”下达的最后指令!是证明其存在和惊天阴谋的铁证!
必须立刻将其和鹞鹰的绝笔、名单一起,送往…送往何处?!谁能信任?!辽东经略府?朝廷?还是…
海东青…王铮…他临死前让自己“告诉哥哥”…王敬已死,他还能告诉谁?他的上级?锦衣卫?!
无数的线索和沉重的责任压在心头,前路迷茫,杀机四伏。
陈伍缓缓抬起头,望向东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眼中充满了血丝、疲惫,却更有一股如同磐石般冰冷的决绝。
无论前路如何,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死去的杨经略,为了黑石坳和秘窟中枉死的同袍,为了隐忍至死、留下火种的鹞鹰王敬,也为了那个最终血亲陌路、以命换他一线的…王铮。
他小心翼翼地将所有证据重新贴身藏好,挣扎着站起身,拖着伤痕累累、冰冷疲惫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向着密林深处走去。
身影很快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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