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伍一头扎进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冰冷的、带着浓重霉味和焦糊味的空气瞬间灌满肺叶，呛得他几乎窒息。身后，火把的光芒在拐角处晃动，建州兵的怒吼和杂乱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紧追不舍！
他不敢回头，也顾不上分辨方向，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在绝对的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向前狂奔！脚下时而踩到松软的灰烬，时而踢到坚硬的碎石，好几次险些被绊倒，全靠双手（尽管被反绑着)徒劳地在空中挥舞保持平衡。
通道似乎向下倾斜，曲折蜿蜒，空气愈发潮湿阴冷。身后的追兵声和火光被曲折的洞壁隔绝，渐渐变得模糊，但并未消失，显然仍在锲而不舍地追来。
必须甩掉他们！否则一旦被堵死在这地下，必死无疑！
他拼命挣扎着被反绑的双手，粗糙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却丝毫不见松动。
就在他几乎绝望之际，前方黑暗中隐约传来细微的“滴答”水声。他循声拼命摸去，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猛地向下坠去！
“噗通！”
冰冷刺骨的地下水瞬间淹没了他大半个身子！他猝不及防，连呛了几口腥臭的污水，冻得浑身一激灵，牙齿咯咯作响。
这里似乎是一处地下积水洼，或许是爆炸震塌了某处水道形成的。水不深，仅及腰际，却冰冷彻骨。
追兵的脚步声和火光已逼近身后拐角！
陈伍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深吸一口气，整个身体沉入水中，只留口鼻在水面之上，紧贴着冰凉粗糙的石壁，一动不动。
几乎就在他沉入水中的瞬间，两名建州兵骂骂咧咧地冲到了水洼边，火把的光芒照亮了浑浊的水面和湿滑的洞壁。
“妈的！跑哪去了？！”一名兵卒喘着粗气，用火把四下照射，水面上荡起涟漪。
“肯定躲水里了！这鬼地方！”另一人端着长枪，警惕地扫视着水面，“出来！看见你了！”
陈伍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冰冷的水几乎将他的血液都冻僵。他死死贴着石壁，祈祷黑暗和浑浊的水能隐藏住他。
一名兵卒不耐烦地用长枪往水里捅刺了几下，最近的一次几乎擦着陈伍的肩膀划过！冰冷的枪尖带起的水流让他浑身肌肉瞬间绷紧，险些叫出声来！
幸运的是，水洼面积不小，且水下似乎有倒塌的石块形成障碍，兵卒胡乱捅刺了几下，并未发现他。
“可能从别处跑了？或是淹死在这臭水坑里了？”先前那兵卒嘀咕道，似乎有些犹豫。
“再找找！这下面弯弯绕绕，别让他钻了空子！”另一人较为警惕，举着火试图向通道更深处探去。
两人低声商议了几句，最终决定留下一人守住水洼入口，另一人继续向前搜索。
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一名兵卒和那支插在石缝中、摇曳不定的火把。
陈伍心中稍定，但危机并未解除。他必须尽快解开绳索，离开这冰冷的水洼！
他艰难地在水中挪动身体，反绑的双手在石壁上焦急地摸索，寻找任何可能磨断绳索的尖锐棱角。
时间在冰冷的煎熬中缓慢流逝。远处隐约传来另一名兵卒的呼喝声，似乎在更深处遇到了岔路。
守在水洼边的兵卒显得有些焦躁不安，不时走动，火把的光影在洞壁上晃动。
陈伍的指尖终于触到了一处较为锋利的岩石断层边缘！他心中狂喜，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将手腕上的绳索对准那锋利的石棱，开始用力摩擦！
“沙……沙沙……”细微的摩擦声在水声中几乎微不可闻。
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他的体温，四肢开始麻木，嘴唇冻得发紫。但他咬紧牙关，拼命坚持着，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手腕那一点动作上。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嘣！”
一声极轻微的纤维断裂声！绳索终于被磨断了一股！
陈伍精神一振，更加用力！很快，整条绳索应声而断！
双手骤然恢复自由，一阵刺麻感传来。他强忍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心中涌起一股绝处逢生的狂喜！
他缓缓从水中探出头，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那名背对着他、正探头望向通道深处的建州兵卒。
机会！
他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滑出水面，抓起水下的一块尖锐碎石，一步步逼近那名毫无防备的兵卒。
就在距离仅剩几步时，那兵卒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但已经太晚了！
陈伍如同猎豹般暴起，一手死死捂住他的口鼻，另一手握紧碎石，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他的太阳穴！
“唔！”
一声沉闷的撞击和压抑的呜咽！那兵卒眼睛猛地凸出，身体剧烈抽搐了两下，便软软地瘫倒在地，火把从手中滑落，掉入水中，“嗤”的一声熄灭。
周围瞬间陷入绝对的黑暗！
陈伍剧烈喘息着，瘫坐在冰冷的浅水里，浑身湿透，不住颤抖。杀了人，但他心中并无太多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劫后余生的虚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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