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在孔庙前的那一声吼,彻底震碎了江南士林几百年来的高傲。
那张原本被视为“离经叛道”的恩科皇榜,现在成了最抢手的香饽饽。
江宁贡院门口的景象,用“疯狂”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两天前,这里还冷冷清清,还要靠林怀德那些徒子徒孙们跪地“护法”来阻挡别人靠近。
而现在,那报名处的桌子都快被挤散架了。
来报名的,已经不再是那些穿着长衫、手里拿着折扇的读书人。
更多的是穿着短打、胳膊上缠着布条的工匠,腰间挂着算盘、一脸精明的账房先生,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刚刚从药铺里跑出来的郎中伙计。
“名字?”
“王二喜。”
“籍贯?家里做什么的?”
“江宁府东关人,家里世世代代都是烧砖的。我......我会看窑火,也会算烧一窑砖要多少煤。”那个叫王二喜的汉子有点局促地搓着满是黑灰的手,小心翼翼地问,“官爷,我这种人,真能考吗?”
坐在桌后面负责登记的小吏,要是放在以前,早就一脚把他踹出去了。
但今天,那小吏抬头看了看旁边站着的那个冷面锦衣卫,赶紧挤出一个笑脸。
“能!当然能!”
“陛下说了,不论出身,只要有一技之长就是人才。”
“你会算烧砖的煤,那就报第三场格物科。来,拿着这个号牌,不想丢了。”
王二喜接过那个木头牌子,手都在抖。
他把牌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确认是真的,然后激动得直接跪在地上,冲着行宫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啊!”
这种场景,在贡院门口不断上演。
曾经被那堵无形的墙挡在官场之外的底层精英们,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墙上真的开了一扇门。
而且是那个最高权力者亲自给他们开的。
......
行宫内。
赵桓并没有被外面的狂热冲昏头脑。
他正坐在御书房里,看着李纲递上来的一份份奏报。
“陛下,这两天报名人数暴增。”李纲虽然也是科举出身,但他是个实干派,看到这局面也是喜忧参半,“光是报算学律法这一科的,就有三千多人。报‘格物’的也有一千多。”
“好啊。”
赵桓放下茶杯,心情不错。
“这说明民间还是有人才的,只是一直被埋没了。”
“不过陛下......”李纲犹豫了一下,“这些人虽然多,但大多没有功名在身,甚至很多人连个秀才都不是。这要是真取中了,直接授官,恐怕朝中那些还是会有非议......”
“非议?”
赵桓冷笑一声。
“这两天林怀德他们的脸还没被打够吗?谁再敢非议,就让他去跟林怀德一样,上台辩一辩。”
“朕现在担心的不是非议。”
赵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朕担心的是,这考场里有没有猫腻。”
“李相,你是主考,你这人品朕是信得过的。但下面那些阅卷官、同考官呢?”
“他们大多还是翰林院或者国子监出来的旧文人。”
“这些人表面上不敢反抗朕,但要是他们在阅卷的时候使绊子,把那些写实务策的好卷子给黜落了,反而去取那些辞藻华丽的空文......”
“那朕这场戏,可就演砸了。”
李纲心里一惊。
他太了解文官集团那些手段了。
什么“文理不通”、“不合规矩”,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一份真才实学的卷子给毙掉。
“微臣这就去严审考官名单......”
“不用审了。”
赵桓摆摆手。
“那名单上的人,有一半都不可用。他们脑子里的那根筋,一时半会儿是转不过来的。”
“朕要掺沙子。”
“掺沙子?”李纲一愣。
“对。”
赵桓拿起朱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几个名字。
“李相,你看这个人。”
李纲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张浚”两个字。
“张德远?”李纲眉头微皱,“此人虽然有些才名,也是进士出身,但性格激进,且资历尚浅,如今只是个太常寺丞......让他当副主考,只怕镇不住场子吧?”
赵桓笑了。
他不仅选用了张浚,而且是破格提拔。
历史上,张浚这个人很有争议。他主战,有战略眼光,曾经主持川陕抗金,但也因为轻敌冒进导致过富平之败。
但那是以后当统帅时候的事。
现在,对于一个主要任务是“打破旧规矩”的恩科副主考来说,张浚那股子“不安分”、“想搞大事”的劲头,恰恰是最需要的。
“资历浅才好。”
赵桓说道。
“就是因为资历浅,他才没有那么多坛坛罐罐,才没有那么多千丝万缕的人情关系。”
“而且朕看过他之前上书的《川陕形势论》,虽然有些纸上谈兵,但他有一点很对朕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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