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吞没了一切。
林策感觉自己在无尽的通道中坠落,又像是在温暖的水流中漂浮。手中紧握的不再是三棱钥匙,而是一只真实的、微微出汗的小手。耳边呼啸的风声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节奏的、机械的嗡鸣,还有隐约的人声。
然后,重量感回来了。
他感到自己躺在一个坚硬的平面上,背部传来微微的酸痛。眼皮沉重,但他努力睁开。
白光散去,视野逐渐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嵌着长方形的LED灯板,散发着柔和但不自然的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塑料和某种电子设备散热混合的独特气味——这是现实世界的气味,七年未曾改变的、现代医院的气味。
他微微偏头,颈部传来僵硬的咔哒声。右侧是一排复杂的医疗监护仪,屏幕上的波形平稳跳动,数字显示着他自己的生命体征:心率72,血压118/76,血氧98%。各种导线从他的胸口、太阳穴延伸出来,连接到仪器上。
左侧,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是另一张病床。
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十二三岁的模样,脸色是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头发稀疏发黄,身上同样连接着各种维持生命的管道和监测线路。她的眼皮在轻微颤动,嘴唇无声地开合,像是在梦呓。
柳梦梅——或者说,柳小梅。这是她身份证上的名字。
林策的目光落在两人病床之间那台最为复杂的设备上。它像是一个放大的神经接口中枢,外壳已经打开,内部暴露出的电路板和光纤有的仍在闪烁微光,有的则已焦黑断裂,冒着缕缕青烟。这就是冯远之当年搭建的、后来困住他们七年的意识连接系统,此刻显然已因过载而损毁。
“唔……”一声轻微的呻吟从旁边传来。
林策猛地转头。女孩的眼皮挣扎着,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那双眼睛初时迷茫、空洞,映照着天花板的光,没有任何焦点。然后,瞳孔缓缓收缩,开始尝试对焦。她的目光扫过天花板,扫过仪器屏幕,最后,落在林策脸上。
那双眼睛里,先是困惑,然后是似曾相识的恍惚,最后,一种跨越了虚拟与现实壁垒的、缓慢燃烧的认知,逐渐点亮了她的眼眸。
她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嘶哑、微弱、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是……你?”
两个字,却像耗尽了全身力气。她的眼角,一滴浑浊的泪水滚落,滑入苍白的鬓角。
林策想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像样的声音,只能勉强点了点头。他想抬手,手臂却沉重得不听使唤,只有手指微微颤动。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冲了进来,领头的是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医生,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身后跟着几名年轻的医生和护士,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监护仪上剧烈波动的数据,看着两个本该长期昏迷的病人同时睁开的眼睛。
“天哪……这不可能……”一个年轻医生喃喃道。
“生命体征正在快速正常化!脑电波显示α波和β波重新出现!”护士盯着屏幕,声音发颤,“他们……他们真的醒了?!”
白发医生——病历牌上写着“陈主任”——最快反应过来,他迅速来到林策床边,翻开他的眼皮用手电检查瞳孔反应,同时语速极快地下达指令:“记录所有数据!通知神经内科、康复科紧急会诊!血液检查、脑部CT立即准备!小心,动作轻!他们的肌肉萎缩严重,骨骼脆弱!”
病房里瞬间忙碌起来。护士们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仪器,记录数据;医生们低声快速地交流着医学术语。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时不时地瞥向那台仍在冒烟的意识连接设备,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敬畏。
陈主任检查完林策,又立刻转向柳小梅。他的动作格外轻柔,声音也放低了许多:“孩子,能听到我说话吗?不要怕,你在医院,你很安全。”
柳小梅的眼睛依然看着林策,对医生的话反应迟钝。她的意识似乎还在两个世界之间漂浮。
一名护士拿着注射器走过来:“主任,镇静剂?”
“不,先不用。”陈主任盯着柳小梅的眼睛,又看看林策,眉头紧锁,“他们的意识活动非常……活跃,但似乎指向明确。先观察。确保生命支持稳定。”
他直起身,看向那台损毁的设备,又看了看并排躺着的两人,最终将目光落在林策脸上,眼神复杂:“七年……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个问题,林策无法用简单的语言回答。他的脑海中,此刻正经历着另一场“余震”。
尽管睁开了现实的眼睛,但他的一部分感知,似乎仍然卡在那个正在崩塌的虚拟世界里。闭上眼,他依然能“看到”地宫中那些流淌的最终代码,能“感觉”到冯远之意识消散时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暖波动,甚至能“听到”永乐大戏院在数据湮灭中发出的、只有他能理解的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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