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陪着奶奶看那台十四寸的彩色电视机。
我和奶奶为着剧情里的小小波折唏嘘或欢喜。
不到九点,奶奶的眼皮就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十点钟,我们准时关掉电视,熄灯睡下。
乡下的夜,静得能听见声音的重量。
虫鸣忽远忽近,在黑暗中交织成一张细密的网;不知谁家的狗,在远处懒懒地吠上一两声,更显出夜的深邃。
十天光阴,像一场悠长而安稳的梦。
书看完了六七本,心里那些因为委屈和挫败而皱缩拧巴的角落,好像真的被这慢悠悠的、充满烟火气的日子,一寸一寸,温柔地熨帖平整了。
第十天早晨,我收拾好那个小小的布包。
奶奶站在院门口送我,撩起藏蓝色的粗布围裙,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有空……就再回来。”
说着,又往我手里塞了五十块钱,“拿着!路上买点吃的。”
“嗯。”
我接过带着奶奶体温的纸币,上前用力抱了抱她。
她身上有好闻的阳光味道,和让人安心的烟火气。
回程的火车是四点半那趟,摇摇晃晃,不急不躁。
我靠在有些油腻的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无边无际的绿色田野,心里是一片风暴过后的平静湖面,映着高远的蓝天。
是该回去了。
休息够了,电量重新蓄满,路,总得自己一步一步往下走。
郝思嘉说得对,无论如何,明天,总又是新的一天。
火车“哐当”一声停下,下午五点多的阳光,正烈烈地炙烤着小镇简陋的车站。
我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走下站台,刚刚走出检票口,在喧嚣与尘土中站稳,就听见身后由远及近传来熟悉的摩托车轰鸣。
那声音极具辨识度,低沉而富有力量。
紧接着一个利落的急刹,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短促刺耳的锐响,就在我身后不远处停住。
我下意识地回头。
红斌跨在一辆簇新的黑色摩托上,一条长腿支着地,稳住了车身。
他没戴头盔,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看见我,他眼睛倏地一亮,随即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口格外白的牙。
“霞子?还真是你啊!我看着背影像!”
“红斌?”我也有些意外,笑了,“怎么哪儿都能碰上你?”
“巧了不是!我送俺姐来坐车,刚调头出来,一眼就瞅见你了。”
他上下打量我,“回村里了?”
“嗯,住了几天。”
“上车,”他拍了拍摩托车后座,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我捎你回去。”
“不用了,就几步路,走回去就行。”
“几步路也是路,太阳这么大。”他已经重新握稳了车把,引擎并未熄火,发出耐心的低鸣,“上来吧。”
摩托的轰鸣在燥热的空气里震动。
我犹豫片刻,还是坐了上去。
后座比想象中宽些,我尽量靠后,手一时不知该放哪里,最后只好抓紧了身下的座垫边缘。
“坐稳。”
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混在风里。
车子启动得很平稳,速度也不快。
夏末的风迎面扑来,带着他短发间淡淡的汗味,以及摩托车本身那股干净的、金属与机油混合的气息。
驶过喧闹的街口,转入相对安静的长街,风在耳边呼啸。
他忽然稍稍提高了声音,话语被风吹得有些模糊,却又清晰地钻入我耳中:
“坐稳了,我带你兜兜风——”
话音未落,车速明显提了起来。
风骤然变得猛烈,鼓荡着我的衣衫和头发。
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心中一紧。
“抱紧我!”
他的喊声带着笑意,不容置疑地从前面传来。
喜欢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金声何处:1978二十元人生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