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去不复返。
青春的日子，在越来越深的迷茫与紧张的努力中，转眼又到了冬天。
家里的气氛和窗外的天气一样，日渐冷了下去。
爸爸妈妈从前总是劳燕分飞，如今总算天天在一起了，可小摩擦也跟着来了。
爸爸的厂子效益不好，已经有半年只发百分之三十的工资。
而妈妈工作的食堂——就是爸爸单位那个食堂——也越来越冷清。
妈妈在食堂做面案，眼见着吃饭的人一天比一天少，如今只剩下二十来个，连一起干活的张婶也下了岗。
这事让妈妈心绪不宁，家里的空气常常是凝住的，她和爸爸说话的声音有时会突然拔高，又突然低下去，像被什么掐断了。
我和弟弟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妈妈总在收拾家的时候，边抹柜子边叹气，那话像是说给我们听，又像是说给她自己：“张姐这一走，心里空落落的……这光景，食堂还能开多久？“
要不咱们自己做点什么呢？
种地没利润，搬过来就指着这点工资，养你们两个，可怎么活……”
听着他们沉沉的叹息，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话和饭一起默默咽下去。
我们唯一能做的，似乎只剩下悄悄努力。
可我这英语，是真真地拉垮。笔试答题勉强还能及格，一到开口，就成了哑巴。
每天的英语课都像一场漫长的煎熬。
坐在前面的赵娟和徐燕，也好不到哪儿去，时不时被老师点名提问，下来总是一脸苦相。
赵娟算是我们几个里成绩最好的，徐燕是从初三退下来重读的，底子也虚。
我们时常凑在一起，小声抱怨几句，算是唯一的安慰。
日子灰扑扑地往前挪，最近却添了点不一样的动静。
我放学时，总“偶遇”班里的肖林同学。
早晨我在前面走，后面会突然传来一声：“乔红霞！”我一回头，果然是他。
放学回家，竟也能顺一段路。
他个子不高，皮肤白得惹眼，眼睛小小的，一副调皮捣蛋的模样，口才却出奇地好。
一路上小嘴巴巴的，从班里趣事扯到街上见闻，倒是一点也不无聊。
我忍不住问他：“你家一直住这儿？”
“是啊，”他答得干脆，眼睛弯起来，“其实以前也能碰到，我不喊你，你根本看不见我。”
我笑了：“行吧，以前没看见你，算我失误。”
他也是我转学来这里后，唯一能多说上几句话的男同学了。
周末，我去民族中学看了瑞霞，晚上和她挤在宿舍的小床上。
熄灯后的黑暗里，我们咬着耳朵说悄悄话。
“瑞霞，乔志强给你写信没？”我压低声音问。
她轻轻拍了我胳膊一下：“别瞎说。”
黑暗中，我好像能看见她脸红了。
“呵呵，你敢说老乔对你没意思？”
“哎呀，你……”
瑞霞回手就挠我腋下，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赶紧压着嗓子求饶，“哈哈哈……好了好了，我不说了……真不说了……”
瑞霞这才停手。
停止了嬉笑，四周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
静默了一会儿，瑞霞的声音轻轻响起，在黑暗里显得格外清晰：
“写了。”
“嗯，我猜他就会写。”
我小声说，心里为她高兴。
“但我没给他回。”
她又说，语气里有些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犹豫还是别的什么。
“嗯。”我没多问，只是应了一声。
“好期待放假呀！”她一个翻身，笑嘻嘻地看着我，语气里满是轻快的期待。
我笑着说：“过年的时候就能见面啦……到时候，咱们大家可以一起出去玩！”
我们并排躺着，在寒冷的冬夜里，分享着这个温暖的秘密。窗外的风似乎也变得轻柔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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