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长庚的意识,如同一个无法脱身的幽灵,被迫跟随着陆佳芊的视角,体验着她那漫长而近乎刻板的“守护者”生涯。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三年时间,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悄然流逝。
陆佳芊的生活,单调得令人窒息。每一天,几乎都是前一天的翻版:天未亮便起身,在租住的僻静小屋内打坐练气,吐纳朝阳紫气;上午研读万青山留下的道法典籍,揣摩法术精要;下午,则是雷打不动的“巡视”时间。她会施展简单的匿形法术,如同一个无形的影子,穿梭在车水马龙的城市街道、书声琅琅的校园内外,目光始终追随着那个逐渐拔高的身影——小万长庚。
她看着他背着小书包,从小学门口蹦蹦跳跳地出来;看着他因为考试得了满分而眉飞色舞;也看着他因为和同学闹别扭而撅着小嘴闷闷不乐。她就像一个最忠实的观众,旁观着他人生的每一场悲喜,却永远无法登台,甚至不能发出一丝喝彩或安慰。
只有在极少数、夜深人静的时刻,她才会悄悄返回那套早已不复往日温馨、因母亲林婉容积劳成疾而显得清冷的三居室,陪伴身体日渐衰弱的母亲说说话,用自己微薄的灵力为母亲梳理经脉,缓解病痛。但这样的时光,总是短暂而珍贵。
万长庚能清晰地“感受”到陆佳芊内心的孤寂。她没有朋友,没有属于自己的娱乐,所有的喜怒哀乐,都系于那个被守护的男孩身上。守护,从最初师父交代的“责任”,渐渐变成了她生活中唯一的“习惯”,最终,悄然融入了某种更加复杂、连她自己都未必能清晰界定的情感。那是一种混合了亲情般的牵挂、对师父承诺的坚守,以及……一丝随着男孩日渐长大、越发俊朗而悄然滋生的、朦胧的情愫。小万长庚的每一次开怀大笑,都能让她心情愉悦一整天;而他偶尔的皱眉失落,也会让她莫名地揪心。
这种情感的羁绊,在三年后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达到了一个高峰,并发生了微妙而深刻的转变。
那一夜,万青山背负行囊,在与妻儿做了短暂告别后,毅然踏入了那座每隔甲子才开启一次的、通往未知之地的“云雾秘境”,自此……音讯全无。
师父的离去,对陆佳芊而言,如同擎天之柱轰然倒塌!她失去了修行路上唯一的引路人,更失去了心灵上最坚实的依靠。巨大的失落与恐慌笼罩了她。而几乎在同一时期,她清晰地“感受”到,小万长庚(虽然他已长高了许多,但在她心中,他永远是那个需要保护的长庚哥哥)因为父亲的突然“远行”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与忧郁。
就在这双重打击下,陆佳芊对万长庚的那种情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约束与屏障,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浓烈,也更加……小心翼翼。她将师父离去后的所有不安与思念,都悄然转移、倾注到了万长庚的身上。他,成了她与师父之间,唯一可见的联系,成了她继续坚守下去的全部意义。
万长庚十二岁那年,放学途中,被几个游手好闲的街溜子堵在了一条僻静的小巷里,索要“保护费”。少年紧握着拳头,眼神倔强又带着一丝恐惧,死死盯着那几个嬉皮笑脸的混混。
隐藏在暗处的陆佳芊,那一刻心中涌起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她看到“长庚哥哥”受辱,比她自己受到伤害还要愤怒百倍!当晚,她便暗中跟踪那几个混混,在一处无人的废弃工地,施展木系法术“藤绞术”,将几人捆成了粽子,狠狠教训了一顿,直到几人哭爹喊娘、断了几根肋骨住进医院,她心中那口恶气才稍稍平息。这是她第一次因万长庚而真正动怒,也是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长庚哥哥”的维护,早已超出了单纯的“职责”。
时光飞逝,万长庚十八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省城一所着名的大学。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少年脸上绽放出灿烂如朝阳的笑容,整个家庭都充满了喜悦。
暗处,已然出落得亭亭玉立、修为更是精进到炼气后期的陆佳芊,也由衷地感到开心。她偷偷跟着万长庚一家去饭店庆祝,看着他在饭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自己也忍不住嘴角上扬,独自一人在租住的房间里,傻笑了好几天。那种喜悦,发自内心,仿佛是她自己金榜题名一般。
然而,喜悦之后,往往是更深的失落。万长庚二十岁那年,在大学里与一位文静秀气的同校女生谈起了恋爱。看着“长庚哥哥”和那个女生并肩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脸上洋溢着恋爱特有的甜蜜光彩,看着他细心地为女生打伞、买奶茶,陆佳芊第一次尝到了那种名为“嫉妒”和“酸楚”的滋味。她失落了很久,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走了很久,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这段恋情并未持续太久。毕业后,因为种种现实原因,万长庚与女友分手了。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陆佳芊心中首先涌起的,竟是一丝不该有的“窃喜”!但紧接着,她便“感受”到了万长庚那彻骨的伤心与消沉。看着他借酒消愁、日渐消瘦的模样,那丝窃喜瞬间被巨大的心疼所淹没。他的痛,仿佛直接传递到了她的心上,让她也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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