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棱镜”内部的寂静并非死寂,而是被一种更加宏大的“声音”所填充——那是能量在超导回路中奔腾的无声轰鸣,是信息在超越理解的维度间交换时引发的空间震颤。置身于此,人类如同闯入交响乐殿堂的蚂蚁,能感受到宏伟的振动,却无法理解其中的乐章。
塞拉被安置在由备用毯子铺成的简易床铺上,依旧昏迷不醒。但她的状态发生了变化。先前是痛苦的挣扎,现在则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与某种庞大存在连接的宁静。她的呼吸与“棱镜”那低沉的嗡鸣保持着微妙的一致,额头的齿轮吊坠不再发光,却仿佛一个无形的漩涡,隐隐牵引着周围那些看不见的数据流光。
老锤和几名技术人员在卢坎的护卫下,尝试对“棱镜”光滑的内壁进行物理接触和基础扫描,结果一无所获。任何工具接触壁面,都感觉像是在触摸一块绝对零度下的坚冰,光滑、坚硬、且没有任何反应。扫描波束如同泥牛入海,连回声都没有。
“它根本不在乎我们,”老锤收起工具,摇了摇头,“就像大象不在乎身上的灰尘。”
凯德则专注于破译“棱镜”之前投射出的星图和信息碎片。“秩序回廊”、“起源方舟”、“高能量辐射区”……这些词汇背后代表着难以想象的距离和危险。他试图利用数据板接入“棱镜”可能存在的内部网络,但所有尝试都失败了,对方的防火墙(如果那能称之为防火墙)层级高得令人绝望。
“我们需要一个接口,”凯德 frustration 地抓了抓头发,“一个它认可的‘对话’方式。不然我们永远只能被动接收这些冰冷的通告。”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塞拉,身体忽然微微绷紧。她的眼球在眼皮下快速转动,眉头紧蹙,仿佛在经历一场激烈的梦境。与此同时,她正对着的那面“棱镜”内壁上,一片原本稳定流淌的数据流光,突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紊乱,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
“她在影响它!”埃尔斯博士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现象,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墨菲斯立刻示意所有人保持安静,目光紧紧锁定塞拉和那片紊乱的数据流。
在塞拉的意识深处,她并未沉睡,而是被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不同于连接“胚胎”时感受到的生命脉动与宏大情感,这次她接触到的,是一片冰冷、浩瀚、纯粹由逻辑和信息构成的海洋。“棱镜”没有意识,没有情感,它是一座活着的图书馆,一个自我演算的宇宙模型,一个执行着亘古协议的精密机器。
她的意识像一叶扁舟,在这片数据的洪流中沉浮。无数陌生的符号、几何定理、物理常数、文明兴衰的统计模型、乃至对“第七先知”和“吞噬者”的能量特性分析报告……如同亿万颗冰冷的星辰,呼啸着从她身边掠过。信息量庞大到足以在瞬间冲垮任何未经准备的大脑。
是“方舟基石”在她灵魂中留下的秩序烙印,以及她自身“双感”天赋对能量的本能调和,让她在这洪流中勉强保持了一丝自我。她无法理解这海量信息,但她能“感觉”到它们的流向和结构。
她感觉到,“棱镜”正在以极高的效率分析着外部黑暗浪潮的构成,模拟着各种对抗策略,同时也在评估着他们这些“低熵聚合体”的生存概率和价值。它是一个绝对理性的决策系统。
塞拉意识到,“棱镜”与“胚胎”是上古文明留下的两种不同路径的体现:“胚胎”是生命的、包容的、倾向于共生与演化的“温床”;而“棱镜”是理性的、冰冷的、倾向于筛选与优化的“工具”。
在这片信息的宇宙中,她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波动——那是与“方舟基石”谐振频率同源,但更加深邃、更加基础的“秩序”法则。她本能地朝着那股波动的源头“游”去,仿佛迷航者追寻着灯塔。
现实中,众人看到塞拉对面壁面上的数据流光紊乱范围在扩大,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化的复杂几何图形,那图形与塞拉吊坠的轮廓隐隐相似。
“她在……尝试沟通?”莉娜屏住呼吸。
突然,塞拉的嘴唇微动,发出几个极其微弱、却清晰可辨的音节,并非任何已知语言,而是一种充满韵律和数学美感的奇异音调。
与此同时,那壁面上的几何图形稳定下来,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一道冰冷、但不再充满疏离感的意念信息传入众人脑海,这一次,是直接回应塞拉的:
“识别确认:‘调律者’权限(次级)。开放部分非核心数据库访问。警告:信息负载可能超出有机神经承载体极限。建议:建立缓冲协议。”
“它承认她了!”凯德几乎跳起来。
紧接着,那发光的几何图形下方,光滑的壁面如同水银般流动,向内凹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同样由能量构成的平台。平台上,浮现出几个清晰的可交互选项,使用的是那种奇异的几何符号,但传递出的意思直接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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