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玥沉默。修复巡山令,或许能更快地获得关于守夜人、关于封印的更多信息,也能增强柳青这个“持令者”的力量。但现在看来,此路暂时不通。
“先好生照料他们。所需丹药灵物,一应供给,不必吝啬。”澜玥对汐月吩咐道,“加派一队碧鳞卫,守好侧殿,没有本宫与墨先生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包括……龟丞相与黑鳞长老那边的人。”
“是,公主。”汐月躬身应下。
澜玥又与墨先生低声商议了几句后续对潜龙脊区域的封锁、探查,以及应对幽冥道可能报复的布置,这才转身离去。墨先生也随后离开,他需要去维护外围大阵,并尝试从“断魂峡”崩塌的遗迹中,搜寻更多关于幽冥道此次仪轨的线索。
侧殿内,重归宁静。唯有玉池水波轻漾,与两人平稳的呼吸声相应和。
时间在深海的寂静中,悄然流逝了三日。
第三日傍晚,柳青的眼睫,终于微微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阵剧烈的、仿佛从灵魂深处泛起的干渴与虚弱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呻吟。
“水……”
细微的声音惊动了守在一旁的蚌女侍女。她们早已得到吩咐,立刻轻柔地将柳青半扶起,将温热的、调和了温和灵液的玉髓泉水,小心地喂入他口中。
清凉甘甜的液体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生机。柳青的意识,如同沉在海底的溺水者,艰难地向上浮起。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视线先是模糊,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水府特有的明珠光辉,与温灵玉池氤氲的水汽。身下是温润的玉榻,身上盖着柔软的鲛绡。肋下和左臂传来的、被妥善处理过的钝痛,提醒着他之前经历的凶险并非梦境。
“柳客卿,您醒了!”侍女惊喜的声音传来。
柳青眨了眨眼,适应着光线,喉咙滚动,发出嘶哑的声音:“这……是哪里?我师弟……罗明呢?”
“这里是潜龙殿侧殿。您和罗明小公子都已安全回到水府。”一名年长的侍女温声回答,并示意另一人,“快去禀报公主殿下和墨先生,柳客卿醒了。”
柳青闻言,心中稍定。他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侍女轻轻按住:“客卿伤势不轻,还需静养,莫要乱动。”
他只得躺回去,目光急切地扫向身旁。看到另一张玉榻上,罗明安静沉睡的身影时,他紧绷的心弦才彻底松了下来。师弟还活着,看起来平静,没有被邪物控制时的狰狞。
“他……一直没醒?”柳青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罗明小公子尚未苏醒,但公主殿下与长老们已多次探查,并无性命之忧,只是神魂消耗过巨,陷入深眠休养。”侍女如实相告。
柳青默默点头,目光在罗明眉心那枚流转着清辉的奇异印记上停留许久。他能感觉到,那印记散发的气息,与他记忆中最后那清冷的银白光晕同源,纯净而内敛,与之前的混乱邪恶截然不同。寒珏前辈……真的做到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澜玥公主与墨先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醒了?”澜玥走到榻边,目光平静地落在柳青脸上,“感觉如何?”
“多谢公主挂怀,晚辈已无大碍。”柳青在侍女搀扶下,勉强半坐起身,拱手为礼,动作牵扯到伤处,让他眉头微蹙。
“不必多礼。”澜玥虚按一下,“你此番潜入断魂峡,干扰仪轨,配合寒珏前辈残念净化‘钥匙’,功不可没。若非你冒死激发令牌,引出前辈残念,后果不堪设想。水府已铭记此功。”
“晚辈职责所在,不敢居功。”柳青摇摇头,目光转向罗明,带着深深的忧虑,“公主,我师弟他……”
澜玥知他心意,将客卿长老的诊断结果,择要告知。“……情况大致如此。他体质未损,反得淬炼,神魂纯净坚韧,只是修为‘清空’,意识深眠。何时能醒,难以预料。但其眉心有寒珏前辈残念所化封印,镇锁幽冥本源,短期可保无虞。”
柳青默默听着,心中百感交集。师弟还活着,且似乎摆脱了那邪物的彻底控制,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修为尽失,意识沉眠,前路莫测,又让他心头沉重。至于那“太阴之体”与守夜封印共存的全新状态,是福是祸,更是难以预料。
“敢问公主,那四枚‘污神令’与幽冥道……”
“仪轨被破,法阵损毁,‘污神令’尽数被毁或遗落于崩塌的断魂峡中。幽冥道此次潜伏力量,除影蝰与少数几人逃脱,余者尽数被歼。敖力长老已带人彻底清理了潜龙脊区域,短期内,幽冥道应无力再在该处兴风作浪。”澜玥语气转冷,“然经此一事,幽冥道对我水府,尤其是对‘钥匙’的重视,必然更甚。日后需更加警惕。”
柳青点头。幽冥道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且好生休养。”澜玥看着他,“待你伤势好转,本宫尚有要事与你相商。关于你师弟罗明,关于守夜人传承,关于沉船礁封印……还有许多事,需从长计议。你手中的令牌……”她看了一眼枕边那枚裂痕斑斑的巡山令,微微摇头,“墨先生看过了,受损严重,寻常方法难以修复。或许,只能待你修为精进,或另有际遇时,再作打算。”
柳青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空乏的经脉与巡山令传来的微弱温热。实力……还是太弱了。这次若非运气与寒珏前辈残念,他早已死在断魂峡。必须尽快恢复,尽快变强!
“晚辈明白。定当尽快恢复,不负公主所托。”
澜玥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与墨先生一同离开了侧殿。
殿内重归安静。柳青靠在榻上,望着殿顶柔和的光晕,脑海中思绪翻腾。断魂峡的经历,寒珏前辈的牺牲,师弟的变化,幽冥道的威胁,澜玥的“合作”,修复巡山令的渺茫,以及……清尘师兄依旧下落不明……
无论如何,师弟还活着,就在身边。这就够了。其他的,一步步来。
他重新躺下,闭上双眼,开始缓缓运转《阴阳和合篇》,引导着丹药之力与玉池灵气,一丝丝地炼化经脉中那顽固的阴毒气劲,温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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