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瓷枕碎片是赝品。江瓷用镊子夹起证物袋里的磁州窑残片，釉面在法医实验室的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青白，但赝得蹊跷。
刑侦队长周凛正在查看现场照片，闻言皱眉转身。解剖台上的受害者皮肤布满蛛网状焦痕，像件烧制失败的瓷器。三天前，这位古董商人在自家陈列室暴毙，墙上用血写着未时三刻，溺毙于池——与三天后护城河浮尸案的死亡时间分秒不差。
市局专家已经鉴定过，瓷枕是宋代磁州窑真品。周凛指着物证台上拼合三分之一的瓷枕，胎骨、化妆土、剔刻工艺都符合......
所以我说赝得蹊跷。江瓷戴上乳胶手套，将碎片浸入pH试纸调配的碱液。釉面突然绽开细密血丝，宛如活物般在溶液中舒展成八个篆字：申时正，焚身于窑。
实验室骤然寂静，只有通风柜的嗡鸣声。周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就是第二道谶言？
不止。江瓷打开光谱仪，荧蓝光线扫过瓷片断面，真品磁州窑用煤烧，胎土含硫量0.3%以上。这块残片的硫含量只有0.02%，说明是用现代气窑仿制——但釉料里掺了酚酞粉末。
她将显微镜推到周凛面前。放大四百倍的釉层里，淡粉色晶体像珊瑚虫蛰伏在石英矩阵中。当受害者的碱性血液渗入釉面裂隙，这些沉睡的化学信使便苏醒过来，在青白底色上洇出猩红预言。
凶手在向我们示威。江瓷的指尖无意识摩挲解剖台边缘。先天性痛觉缺失让她对金属的冰冷毫无知觉，用现代科技复刻古法谶语，就像......
就像二十年前父亲失踪那晚，龙窑里那件未完成的祭红釉梅瓶。当年她蜷缩在窑洞角落，看着父亲将钴蓝粉末撒入釉料，瓷胚在1320度高温下本该呈现霁青色，却在开窑时妖异如凝固的血。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撞开。实习法医举着平板电脑冲进来：城北工业园区的废弃窑厂......有火情！消防队说发现......
江瓷瞥见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倒计时：14:45。申时是下午三点。
窑厂浓烟裹着异香冲入鼻腔时，江瓷的防护服已被热浪烤得发烫。消防水龙在坍塌的窑顶交织成网，却浇不灭砖缝里渗出的幽蓝火焰。这种颜色她只在父亲的工作笔记里见过——那是硼砂混入釉料产生的钠焰反应。
后退！温度超过800度了！周凛拽住正要冲进火场的江瓷。他的掌心肌肤相贴处传来刺痛，这对痛觉缺失者而言是罕见的神经警报。
火场中心传来瓷器炸裂的脆响。透过热成像仪，江瓷看见个人形轮廓正在融解，颈椎呈现出不自然的釉面反光。当消防机器人最终拖出那具琉璃化的尸体时，她注意到死者右手紧攥的瓷片——与前两个案发现场相同的磁州窑纹样，边缘沾着银白色粉末。
是氧化铊。她将粉末样本举向阳光，那些璀璨的晶体像极了祭红釉里的铜元素，遇热挥发成剧毒气体，这就是窑火突然变蓝的原因。凶手把自杀做成了仪式......
话音未落，手机在防护服内震动起来。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里，七叔正在自家作坊修补青花寿字缸。照片角度明显来自暗处的监控探头，时间戳显示五分钟前。第二张图是行将就木的柴窑，木门上用釉料写着新谶言：酉时末，碎骨于舂。
江瓷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这次没有痛觉，只有记忆里七叔教她拉坯时，辘轳车上旋转的混沌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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