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黑沙隘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仿佛被那冰夷化身的存在彻底扭曲、拉长。每一息都如同在粘稠的、冻结的琥珀中挣扎,缓慢得令人窒息,却又在现实的惨烈中,短暂得如同白驹过隙。
一百名血煞卒的决死冲锋,并未能如同传奇话本中那般,以热血浇灭寒冰,创造以弱胜强的奇迹。他们燃烧生命本源爆发出的血色烈焰,在与那冰夷化身抬起的、由绝对黑暗与冰晶符文构成的手臂接触的刹那,便遭遇了最残酷的湮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势均力敌的僵持。
只有……无声的消融。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名血煞卒,连人带兵器,在触碰到那无形力场的瞬间,便如同投入烈焰的雪花,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彻底汽化,只在原地留下一缕迅速被寒气冻结的淡红色轻烟。他们那灼热的血气,仿佛只是为这片绝对的冰冷领域,增添了一抹转瞬即逝的、讽刺般的暖色背景。
后续的血煞卒依旧前仆后继,他们赤红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被苏凡最后那道白色印记点燃的、最原始的疯狂与毁灭欲望。手中的新刃劈砍在那无形的力场上,迸发出的不再是火星,而是自身血气被急速消耗蒸腾起的血雾!每一次劈砍,都有一名血煞卒如同燃尽的火炬般迅速黯淡、干瘪,最终化作一具覆盖着红黑色冰晶的枯槁尸骸,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单方面的屠杀。生命的灼热与狂野,在那代表了冰冷绝对秩序的化身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徒劳。
然而,他们的牺牲,并非毫无价值。
这飞蛾扑火般的决死冲击,终究是撼动了那冰夷化身漠然无比的“意志”。它那抬起的手臂,微微停顿了一瞬。笼罩全场的、那令人思维冻结的恐怖力场,也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波动。
就是这一丝波动!
“就是现在!护住陛下!撤退!快撤退!”秦破虏发出了泣血般的咆哮!他独臂挥舞破虏刀,不再试图攻击那不可力敌的存在,而是疯狂地劈砍着周围因领域波动而略微松动的寒气,为后撤开辟出一条狭窄的、布满血色冰晶的通道。
刘守备早已肝胆俱裂,此刻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嘶吼着指挥还能动弹的边军,连拉带拽,拖着那些陷入呆滞或重伤的同伴,跟着秦破虏开辟的血路亡命后撤。戊辰和庚辛一左一右,将彻底昏迷、气若游丝的苏凡架起,几乎是脚不点地地向后狂奔。老匠首抱着方壶,在几名匠人的搀扶下,踉跄着跟上。
那尊冰魄玄将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不再理会后方溃逃的“蝼蚁”,而是转向那些仍在疯狂冲击冰夷化身的血煞卒,巨大的玄冰战戟挥动,如同收割麦草般,将剩余的血煞卒一一扫灭。
没有人回头。没有人敢回头去看那修罗场般的景象。耳边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心脏擂鼓般的跳动、以及那身后不断传来的、令人牙酸的冰晶碎裂与生命消逝的怪异声响。
撤退,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溃败与逃亡。
来时近五百人的队伍,此刻还能跟着跑的,已不足两百!而且人人带伤,许多人的伤口流淌出的鲜血尚未落地便已冻结,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队伍丢盔弃甲,连那些视若珍宝的新锻兵刃,也在逃亡途中遗落大半。
来时那条在冻土上踏出的路径,此刻已被鲜血和冰晶覆盖,成了一条蜿蜒的、通往地狱的单行道。残阳的光线挣扎着穿透愈发浓重的幽蓝雾霭,将这条血路染上了一种凄厉而绝望的暗红色,如同垂死巨兽喉咙里涌出的最后一口淤血。
不知奔逃了多久,直到身后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冰冷威压似乎减弱了一些,直到肺部如同撕裂般疼痛,双腿灌铅般沉重,队伍的速度才不得不慢了下来。
秦破虏拄着破虏刀,独眼扫过身后这群残兵败将,心头如同被万载玄冰堵塞。出发时的锐气与决绝,早已被现实碾得粉碎。陛下重伤昏迷,生死未卜;血煞卒全军覆没;老卒折损近半;边军士气崩溃……这哪里是出征,分明是一场自投罗网的惨败!
“清点人数……救治伤员……”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无法辨认。
没有人应声,只有一片死寂的喘息和压抑的呜咽。幸存者们或坐或躺,眼神空洞地望着灰暗的天空,或是死死盯着来路的方向,仿佛那冰夷化身随时会追来。
戊辰和庚辛将苏凡小心地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苏凡的脸色已不再是灰败,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状,皮肤冰凉,唯有眉心处一点微不可察的白色印记,如同风中之烛般明灭不定,维系着他最后一线生机。母炉之灵的方壶被老匠首紧紧抱在怀里,那丝暖意似乎也因主人的垂危而变得极其微弱。
“陛下……陛下……”戊辰尝试着渡入一丝微弱的真气,却如泥牛入海,苏凡的经脉仿佛彻底冻结了。
绝望,如同最寒冷的潮水,淹没了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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