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榆安静地听着,眼中光彩更盛。
顾长庚寥寥数语,便将她的构想拔高并深化,勾勒出一幅极具威胁力的图景。
“侯爷思虑周全。如此,这两支‘墨斩’之刃,更有望成为我们手中的底牌。”她话锋一转,
“算算日程,凉州那边制盐工坊的营造,此刻应已进入尾声。我意三日后启程前往西北腹地,主持工坊开炉。”
“三日后?”顾长庚握着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这行程安排是否过于紧凑?你连日劳碌,未曾好生歇息,西北路途遥远......”
“盐利是咱们如今的重中之重,耽误不得。再说就算我想歇息,靖王也不会同意的。”陆白榆摇头轻笑了一下,“早些动身,方能从容布置。”
顾长庚沉默了片刻,终是颔首,“届时让周凛挑选最得力人手随行护卫。记住,万事皆以你的安危为先。”
陆白榆对他的安排并无任何异议。
“此外,我离开后,火药相关诸事务必暂且封存,所有数据由墨渊大师保管,少量成品则由侯爷亲自掌控。除了现有知情人,一概不得外传。至于后续所需大量硝石......”
她抬眼,清亮的目光径直落在他身上,坦坦荡荡,“我另有稳妥来路,离开之前会设法运回军屯。”
顾长庚并未追问硝石的来历,只道:“你行事向来有章法,我自然是放心的。”
顿了顿,他又继续问道:“二弟妹可答应与你同行了?”
“二嫂已答应随我前往西北,主理工坊内务。”陆白榆答道,“除她之外,我还需要一个专研制盐秘法的学徒。此人我属意青石。”
“青石?”顾长庚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想法,“制盐秘法乃不外传的绝密,那孩子有软肋有狠劲,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陆白榆语气很淡,“青竹便是他最大的牵挂。有了她,这把刀便有了刀鞘,才不会失控反噬主人。”
顾长庚轻轻“嗯”了一声,颔首道:“你既然已考量周全,便尽早安排下去。”
陆白榆离开议事堂后,并未回房,而是转身去了军屯东侧的校场。
暮春正午的阳光有些灼人,校场上一片呼喝与兵器碰撞之声。
十八个半大的少年正在周凛的指点下练习基础拳脚与刀法,一招一式已有模有样,汗水浸湿了粗布短打,他们却个个屏息凝神,未敢有半分懈怠。
见她过来,周凛示意少年们继续,自己快步迎了上来,抱拳道:“四夫人。”
“周大人辛苦。”陆白榆的目光扫过场中那些因她的到来而略显紧张的小脸,“这些孩子,进展如何?”
“沈驹选人的眼光不差。”周凛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认可,
“这批孩子根骨尚可,更难得是心性坚韧,肯吃苦,知进退。假以时日,皆是可造之材。”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文课方面,张大人也颇为尽心,每日两个时辰,雷打不动。”
陆白榆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其中一道格外沉默,却将每个动作都做到极致的身影上。
“青石,”她清冷的声音瞬间穿过了校场的喧哗,“你随我来。”
青石动作一顿,迅速收势,抹了把额上的汗,小跑着来到她跟前,垂首站定,嘴唇因紧张抿得发白。
周凛看了他一眼,并未多问,只对陆白榆道:“四夫人若有吩咐,周某在此候着。”
“周大人继续训练吧。”陆白榆已经走了两步,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突然停住了脚步,凑近他,唇角勾出点幸灾乐祸的弧度,
“对了,看周大人如此闲适,想必二嫂还没有跟你说?”
她轻轻“啧”了一声,像是替他有些遗憾,“周大人这追妻之路......看起来道阻且长啊!”
周凛从她脸上看到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眸光一闪,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太美妙的感觉。
面上却不动声色,只若无其事地扯了扯唇角,“四夫人多虑了,二夫人待我向来坦诚。四夫人有这闲心操心我与二夫人之事,不如多关心关心侯爷......”
陆白榆笑容微滞,轻哼一声,“我好心提醒,周大人不领情便罢。回头若需我帮忙......”
她故意拉长语调,留下意味深长的尾音,不再多说,便带着青石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周凛的面色刹那间变了几变。
他下意识地还想嘴硬几句,可想起她方才笃定的模样,到底还是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陆白榆带着青石离开了喧哗燥热的校场,转身回了顾家小院。
顾家小院的门虚掩着,正午暖融融的阳光静静洒落在青砖地上。
陆白榆推开门,青石跟在她身后半步,目光习惯性地先扫过小院的每个角落——
这是他刻在骨血里的警惕,改不掉,也不能改。
下一瞬,他的视线定住了。
老槐树下的石桌旁,坐着两个小小的身影,桌上摆着两碟精致糕点,油酥外皮泛着浅金色的光泽。
风掠过树梢,槐叶簌簌微动,洒下的金斑便跟着轻轻摇晃。
青竹握着笔描红,嘴里念念有词,腕间一只素面银镯随着抬手的动作,在阳光下漾出细碎的银光。
阿禾挨着她坐,小手规规矩矩搁在膝头,垂着眼帘,露出一截秀气的下巴,沉静得像株含苞的兰。
青石几乎快要认不出自己的妹妹了。
二十多天前,她还蜷在破庙的角落,攥着他衣角的手冻得发紫,眼睛因饥饿大得吓人。
为了一口馊饭,他们能和野狗对峙整夜。
可现在,她坐在这里,脊背挺直,眉眼舒展。
阳光淌过她有了血色的小脸,连念诵笔画的细弱声音都带着雀跃。
一股滚烫的酸涩猛地堵住了青石的喉咙。
胸腔里那堵日夜紧绷的墙,轰然塌了一角。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人可以这样活着——
干净、暖和、被人当成人看。
他用力握紧门框,指节泛白,又缓缓松开。
眼底翻涌的震惊与酸楚,最终化作一片静默。
肩线松了下来,眼底的警惕褪去,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悄然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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