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被“百鸟盘旋”的异象吸引,纷纷驻足围观议论,一时间谄媚之词不绝于耳。
唯有陆白榆与顾长庚落在队伍最后,脸上不约而同闪过惊疑不定的神色。
陆白榆不动声色地靠近顾长庚的板车,借着周围嘈杂的掩护,用只容他和忠伯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道,
“大伯,看这鸟雀惊惶乱飞,毫无章法,并非吉兆,反倒像是......大灾将至,万物奔逃的前兆。”
顾长庚目光一滞。
他精通兵法,熟知天文地理,对自然异象本就敏感。
经她一点拨,他立刻将方才游鱼出水、翠青蛇主动伤人、山林里反常的寂静、野兔撞车和鸟雀惊飞等所有异常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是......”
短暂的震惊后,早已根植于骨血的将领责任感已让他迅速冷静了下来。
他刚想警示众人,陆白榆已经紧紧攥住他的手腕,让他尚未出口的“地龙翻身”四个字又生生咽了回去。
“大伯是想警示他们吗?但你别忘了贪墨军粮,致使北境防线崩溃,数万将士埋骨边关的是谁?步步紧逼,欲将我顾家赶尽杀绝的又是谁?”
她眼底是一闪而过的杀意,说出的话像一盆掺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冲动,
“大伯,五皇子及其党羽死有余辜。此刻通风报信,救的不是苍生,是仇敌!”
她字字如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回忆。
顾长庚的呼吸骤然沉重,修长的手指死死攥住板车边缘,骨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五皇子一党的罪行,罄竹难书。边关将士的冤魂,日夜泣血。
作为主帅,他比任何人都更恨!
但是......
顾长庚漆黑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那是对无辜者的悲悯与不忍。
陆白榆像是看穿了他的犹豫,“我知大伯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你杀伐果断,取五皇子性命绝不会心慈手软。你此时不忍非是为他,而是不想牵连无辜之人。可是大伯,他们当真无辜吗?”
不待他回答,她的语气突然变得锐利如刀,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无论那些女眷也好差役仆役也罢,从他们选择依附五皇子,享受他带来的权势富贵的那一刻起,他们已是他权力羽翼下的既得利益者,是我们仇敌的一部分!”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今日若是易地而处,他们可会对你我心存半分怜悯?可会对我顾家的老弱妇孺手下留情?”
顾长庚闭上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现起边关的血火、将士们绝望的脸,以及弟弟们战死沙场的噩耗。
陆白榆:“我不管他垄断驱蛇药是想施恩还是胁迫,亦或者借刀杀人,但从他隐瞒蛇祸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在乎过我们的死活。礼尚往来,我隐瞒地动之祸,又有何不可?”
她想杀萧景泽不是一天两天,却苦于天道压制不敢轻举妄动,此刻遇到这种千载难逢的良机,又怎会错过?
“大伯,萧景泽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且已视镇北侯府为眼中钉。此人,绝不能留!否则来日必成心腹大患!我不主动出手已是仁至义尽,但天欲罚之,我乐见其成。”
“四弟妹说的对。顾家,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顾长庚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再睁眼时,漆黑沉静的眼底已只剩近乎冷酷的果决,
“血债,就必须血偿!”
将两人的话听在耳朵里,忠伯眼底闪过一抹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苍老的眼中除了震惊与敬佩之外,还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忌惮。
陆白榆并未发现他的异常。
见前面的人挪动缓慢,还在一味吹捧什么狗屁吉兆,丝毫不知大祸即将临头,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陶头儿,日头这么大,你要不要喝口水歇一歇再走?”
她扬了扬手中的水囊,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
陶闯人精似的,一见便知她这是对自己有话要讲。
“多谢四夫人,我正愁水带少了,这会儿嗓子都快冒烟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队伍末尾,从陆白榆手中接过水囊灌了一口,低声问道:“四夫人找我有事?”
“事情紧急,我便长话短说。这并非什么吉兆,而是地龙翻身的凶兆。如今咱们地处峡谷中间,进退两难。为今之计,只有在地动之前迅速找到一处空地,才能避开眼前这场大灾!”
陶闯因她的话瞬间脸色发白,但他并未质疑她的判断,只是轻轻闭了闭眼,嗓音发颤地问道:“四夫人特意叫我过来,是想瞒住此事对吗?”
“对。”陆白榆清冷的眼中带着近乎残忍的平静,“除了咱们的人,其余人皆由他们自生自灭!”
“我之前看过羊皮地图,蛇盘山最大的平地在伏虎坡,那是山顶的一处开阔平台,三面陡崖一面缓坡。”顾长庚看准时机快速说道,
“此时是未时六刻,咱们此刻距离伏虎坡大概还有大半个时辰的路程,我不知道地动什么时候会来,但时间紧迫,咱们片刻都耽搁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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