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砸……试试……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们……革命者的……硬……”
“是你自找的!”王光烈彻底被激疯,一股邪火直冲脑门。他如同红了眼的公牛,再次狠狠抡起木杠,对着林心尧另一条腿的膝盖,用尽全身的暴戾,又一次狠狠砸落!
砰——!
咔嚓!
又是一声令人牙齿发酸的脆响!
......
天还没亮,傅鉴飞就被窗外的暴雨声惊醒,那雨点砸在瓦片上,像是千万颗子弹倾泻而下。他披衣坐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枕下那把勃朗宁手枪冰凉的枪管。
师父。泽生在门外低声通报,声音里带着不寻常的颤抖。
傅鉴飞心头一紧。泽生是他的学徒,若非十万火急,不会这个点过来叫他。绝不会在寅时冒雨前来。他迅速套上灰色长衫,随手从床头柜摸出金丝眼镜戴上,镜片后的双眼已不见半点睡意。
书房里,钟泽生浑身湿透地站着,雨水顺着他的衣角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见到傅鉴飞,这个平日稳重的年轻人竟踉跄了一下:傅先生,出大事了!县党部把林先生抬到东门桥下杀了...
心尧怎么了?傅鉴飞猛地抓住泽生的手臂,指甲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
傅鉴飞就是让泽生去打听林先生的事,就是林心尧,也是他的好朋友。
死了。泽生声音嘶哑,今早挑粪的老李发现时,尸体已经...已经不成人形。他顿了顿,蓝司令的人干的。
窗外的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傅鉴飞瞬间惨白的脸。他松开泽生,踉跄后退两步,后腰撞在红木书桌上。桌上那盏美国进口的台灯晃了晃,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具体说说。傅鉴飞声音出奇地平静,只有微微发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两腿都打断了,用箩筐抬到东门桥下,打了三枪胸口...。泽生说到这里突然干呕起来,他用力咽了口唾沫,桥墩上还贴了告示,说要肃清跨党分子
傅鉴飞摘下眼镜,用衣角机械地擦拭着镜片。这个动作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此刻却带着几分神经质的重复。镜片上其实没有灰尘,但擦到第三遍时,他突然听见的一声轻响——金丝镜架被他生生掰弯了。
南芝呢?他猛地抬头,声音陡然拔高,刘克范那边有什么动静?
泽生面露难色:明德学校早就空了,刘校长带着五六个人往湘水湾方向去了。丁小姐...丁小姐也跟着走了。
傅鉴飞突然笑起来,笑声在雨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谁能想到不过半个月,上海那边的屠刀已经挥到了武所?
老爷,现在怎么办?泽生的问话将他拉回现实。窗外雨势稍缓,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可怕,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狗吠。
雨又大了起来。傅鉴飞戴上斗笠,正要出门时,突然听见街角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他闪身躲到门后,从门缝看见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踏着积水走来,领头的军官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挨家挨户核对门牌。
傅鉴飞屏住呼吸。那军官在距离他藏身处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下,对部下说了句什么,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雨水模糊了他们的对话,但几个词还是清晰地刺入耳膜。
傅鉴飞走过三条巷子,当他终于看见那座青石拱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桥头聚集着十几个看热闹的闲汉,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
尸体还在那里。林心尧被摆成一个跪姿绑在桥栏杆上,赤裸的上身布满紫黑色的淤伤。最触目惊心的是那两个胸口的血窟窿,如今只剩下凝固的血块,衣服上的血已经变黑。傅鉴飞胃里一阵翻腾,他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呕吐的冲动。
听说这共匪死前可硬气呢。旁边一个挑担的农夫压低声音,刘炳坤参谋长亲自审的,烙铁烫烂了胸口都不认罪。
傅鉴飞不动声色地往人群里挤了挤。风吹起贴在桥墩上的布告,他看清了落款处的鲜红大印——中国国民党闽西清党委员会,布告上列了十七个名字。
让开!让开!一阵嘈杂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傅鉴飞迅速压低斗笠退到人群外围,看见五六个骑兵簇拥着一个穿将校呢制服的中年男子来到桥头。那人方脸阔嘴,左脸颊有道寸余长的疤——正是闽西第一游击司令部参谋长刘炳坤。
都看清楚了!刘炳坤用马鞭指着林心尧的尸体,操着一口带着潮汕腔的官话,这就是勾结赤匪的下场!他一鞭子抽在尸体脸上,皮肉绽开的闷响让围观人群发出阵阵惊呼。
傅鉴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个月前,就是在这个桥头,他和林心尧还一起主持过庆祝北伐胜利的群众大会。当时蓝玉田穿着崭新的国民革命军制服,在台上热情洋溢地宣讲联俄容共政策。台下红旗招展,丁南芝领着明德学校的学生合唱《国民革命歌》,清脆的童声飘荡在春日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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