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灯影昏黄、人心如同绷紧的弓弦之际——
“哐当——!”
药铺通往后院的那扇单薄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发出巨大的、令人心惊肉跳的声响!门板重重地拍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吱呀作响。
一股带着浓重水腥气的冷风猛地灌入,瞬间扑灭了董婉清刚端出来的那点豆油灯苗!黑暗中,只听见豆大的雨点砸在门外天井石板地上密集的哗哗声,以及一个年轻、带着剧烈喘息和极度惊惶的声音,像被扼住喉咙般嘶喊出来:
“师父!师父!不好了!出大事了!”
是学徒桂生!那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而完全变了调,尖锐得刺破耳膜。
“吼什么!作死啊!撞鬼了不成!”林蕴芝在黑暗中厉声呵斥,声音里也带上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摸索着想要重新点燃灯火。
“是……是桂生?”董婉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充满了惊恐,尾音都在发飘。
傅鉴飞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不等林蕴芝重新点亮油灯,猛地站起身,膝盖撞在诊案腿上发出一声闷响也浑然不顾。他朝着门洞方向厉声喝问,声音因紧张而绷得紧紧的:“桂生?!出什么事了?快说!”
黑暗中传来桂生剧烈而短促的喘气声,带着浓重的哭腔,他显然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绝望和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师父……信!金、金光叔!金光叔……加急……加急的信!刚……刚到!送信的……跑死了马……就在……就在铺子门口……”
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湿透的衣服里疯狂地摸索着什么东西。屋子里一片死寂,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和摸索衣物的窸窣声,还有门外更加清晰的、仿佛催促着灾祸降临的暴雨声。
“快讲!”傅鉴飞的声音更加严厉,几乎是吼了出来,在这漆黑压抑的空间里如同炸雷。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桂生终于摸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在黑暗中踉跄着朝诊案的方向冲了两步,被地上的矮凳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不管不顾地将一个湿漉漉、带着雨水和泥污的厚纸信封,还有一张同样被雨水打得半湿、边缘卷曲的小纸条,胡乱地塞进傅鉴飞摸索着伸出的手里。
“信……信上是这么说的……”桂生带着哭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乌山顶……乌山顶那帮天杀的土匪……他们……他们下山了!就在昨天……下午!把……把金光的儿子和朱家的一个孩子……绑走了!点名要……要五百个现大洋……七日内……送到……送到乌山脚下的山神庙……不然……不然就……”他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后面的话像是被恐惧死死卡在了喉咙里,只剩下压抑不住的呜咽。
“不然就怎样?!”林蕴芝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屋顶。不知何时,她已重新点亮了油灯,昏黄摇曳的光线,恰好映照出傅鉴飞手中那张纸条上几行潦草得近乎疯狂的字迹,如同垂死之人最后的挣扎划痕。
那上面是金光极度惊恐下写下的简短信息,末尾几个字被雨水洇开,却依然刺目惊心——“绑子索款,七日内赎金未到,撕票!速报官!速报官!”
“撕票……”董婉清发出一声低微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哀鸣,手一软,端着的灯盏“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灯油泼洒出来,微弱的火苗在油渍中挣扎了一下,瞬间熄灭。药铺再次陷入比之前更浓、更令人窒息的黑暗!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愈发狂暴的雨声,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践踏,冲刷着这座笼罩在无边恐惧中的小小药铺。
傅鉴飞如同泥塑木雕般僵在原地。手指死死地捏着那张冰冷的、浸透雨水的纸条,指尖的剧痛仿佛直抵心脏,带来一阵近乎麻痹的痉挛。纸条上那潦草的字迹,在意识深处不断扭曲、放大,最终化作轰然巨响——“撕票”!
金光……那些孩子……被粗暴地拖拽、捆缚……像牲畜一样被驱赶进乌山顶那不见天日的匪巢……五百个大洋!这几乎是抽干一个中等商户全部的血!报官?那支连城门都守得战战兢兢、平日里只会向商户摊派勒索的县警备队?指望他们去乌山顶剿匪救人?这念头荒谬得可笑,更冰冷得让人绝望!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瞬间吞噬了傅鉴飞所有的思绪。愤怒、恐惧、深深的无助……种种情绪猛烈地撞击着他的胸膛,却找不到任何宣泄的出口。
桂生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董婉清那低低的、如同梦呓般的念佛声,林蕴芝急促而沉重的呼吸声……在这片噬人的黑暗中交织、回响。
傅鉴飞像是被魇住了,无法动弹,无法思考,只有那“撕票”两个血淋淋的字在脑海中反复撞击,带来一阵阵眩晕般的恶心。
不……不行!他猛地一个激灵!医者的本能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陡然复苏!金光!还有那些孩子!必须做点什么!哪怕只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湘水湾洪流之开荒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湘水湾洪流之开荒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