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在尖叫着告诉她这不可能是陈忌，陈忌已经死了，而且陈忌的气质是嚣张的、狠戾的、带着玩世不恭的暴躁，绝不是眼前这个人透出的这种……沉寂的儒雅。
可情感和那刻入骨髓的熟悉感，却驱使着她的双腿，在她大脑做出明确指令之前，就已经迈开了步子。
她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嘈杂的人群，跟进了那条相对安静的小巷。
男人似乎察觉到身后有人，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加快了步伐。
巷子不长，很快到了尽头，连接着另一条堆满杂物的小路。
“请等一下！”凌晨终于忍不住，出声喊道，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
前面的男人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
阳光从巷子一侧的屋檐斜射下来，照亮了他大半张脸。这一次，凌晨看得更加清楚。
五官的相似度极高，但眼神……
完全不同！
“有什么事吗？小姐。”男人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本地口音，但吐字清晰，语气平和，甚至可以说得上礼貌。
这不是陈忌的声音。
陈忌的声音是那种带着点金属质感的、骂骂咧咧的调子。
凌晨的心脏沉了沉，一股巨大的失望和自嘲涌上来。
她真是疯了，怎么会觉得一个已经牺牲了的、尸骨无存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是她最近压力太大了吗？
“对、对不起，”她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指了指他来的方向，“我刚才在那边，看到您……觉得您有点眼熟，很像……很像一个我认识的故人。所以冒昧跟过来，想确认一下。”
男人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和掩饰在衣袖下的左臂轮廓上停留了片刻，那平静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情绪，但很快消散。
“哦？是吗。很多人说我长得有点像谁谁。”他笑了笑，笑容很淡，带着点客套的疏远，“可能是我这张脸比较大众吧。小姐还有别的事吗？”
他的反应太正常，太自然了。
凌晨几乎要相信这真的只是一个长得有些像陈忌的陌生人。
可是……那种挥之不去的、源自直觉的熟悉感，还有那高得惊人的相似度……
鬼使神差地，凌晨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她珍藏了多年、从不离身的皮质小夹。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陈忌留下的唯一一张影像——那是很多年前，凌峰偷偷用老式胶片相机拍的，画质有些模糊，是陈忌难得没穿那身标志性的黑、也没戴面罩的时候。
照片上的男人还很年轻，眉宇间满是桀骜和不耐烦，正侧着头，好像在对拍照的凌峰骂着什么，嘴角却似乎又噙着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张照片，是她对师父外貌最直观、也最珍贵的记忆。
她将照片递到男人面前，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您……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男人的目光落在照片上。
那一刻，凌晨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男人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尽管他控制得极好，脸上那平静的表情几乎没有破绽，但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深处，瞬间翻涌起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某种深沉的痛楚，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虽然涟漪细微，却被凌晨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看了照片足足有五秒钟，然后才缓缓抬起眼，看向凌晨，眼神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比刚才更加深邃难测。
“不认识。”他摇了摇头，声音依旧平和，却似乎比刚才低沉了一丝，“很抱歉，小姐，你认错人了。”
否认。又是斩钉截铁的否认。
和林予松如出一辙。
但那一瞬间的瞳孔收缩和眼底的波澜，骗不了人。
凌晨没有收回照片，反而往前递了递，目光紧紧锁住他：“真的不认识吗？您和他……长得非常像。简直……就像兄弟。”
“兄弟”两个字，她咬得很重。
男人的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落回照片上，这次停留的时间更长，仿佛在透过那张模糊的影像，凝视着某个遥远而痛苦的过往。
“小姐，”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这个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很多。巧合而已。”
“您贵姓？”凌晨不依不饶。
男人看着她执拗的眼神，似乎知道不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她是不会罢休的。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我姓陈。”
姓陈！
凌晨的心脏狠狠一撞！
陈忌也姓陈！这仅仅是又一个巧合吗？
“陈先生，”凌晨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您……是不是有一个哥哥或者弟弟？或者，失散多年的兄弟？”
这一次，男人的反应要明显得多。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凌晨，那双平静的眼眸里终于掀起了明显的波澜，震惊、警惕，还有一丝……被触及逆鳞般的痛楚和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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