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召见，姬雅等人哪里敢怠慢，一路小跑觐见。姬雅腿脚不太好，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还好当值的太监有眼力见，虽然不敢越级使用抬舆，但让两太监把他背进去了。
姬雅一进正殿，召德明等人早已肃立等候。
“老臣姬雅，给……”
“免了，赐座。”
姬雅道谢，小太监搬把椅子来，扶姬雅坐好。
见姬晨旭面带不满之色，当值太监心思细腻，立刻怒斥道，“怎么当的差！剩下三位大人坐哪？不长眼的东西！”
他一边骂着，一边亲自动手搬来了椅子，让其他人坐下。
姬晨旭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花什么心思，挥挥手让闲杂人等出去了，只留当值太监一人听用。
“陛下，”太保毕鼎安拱手道，“谢陛下圣恩，但臣今日穿了礼甲，带甲之士，不便落座。”
南宫辰也拱手道，“臣附议。”
“好，那你二位就站着。有件事，孤想和众卿相商，我们开始议事吧。”
四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请陛下吩咐。”
“不要紧张。”姬晨旭摆了摆手，面带微笑，“孤还没有下定决心，所以找你们商量。大家畅所欲言，言者无罪。正所谓集思广益嘛，最后的决定，由我来下就可以了。”
四人对视一眼，纷纷点头。
姬晨旭沉吟了一下，说道，“据昨夜星象，幽魏邙山会有宝物现世，势必引发各诸侯争抢。我们的暗探已经前往探查，但路途遥远，还没有消息传来。天有九野，星象万千，天下能人不少，想来各大诸侯国也观测到了，会有不同的反应。大家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还是什么都不做？”
姬雅是太师，地位最高，便抢先站起来说道，“自然是什么都不做。他们要抢，就让他们去抢好了。按礼制，这样的东西，不论到了谁的手里，都应该上供给天子。”
其余三人一起摇头。太傅召德明问道，“当今天下，礼乐崩坏，早就不是当初的大周了。他不交的话，我们为之奈何？”
“天子可召集其余诸侯，一起发兵征讨之。”
虎贲统领、禁卫大将南宫辰眼皮一颤。上次东征姜临，他也是亲历者，天齐技击兵、苍楚旅贲、幽魏武卒、玄秦黑龙骑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几支精锐的装备水平，基本能与虎贲持平，甚至有隐隐盖过之势。不管打谁，他都没有必胜把握。要是两三家诸侯联合起来，自己肯定输。
姬晨旭望向毕鼎安，“太保，你总督王畿兵马，有什么看法？”
毕鼎安先看了一眼南宫辰，见对方脸色不太好，强笑道，“大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不要诉诸武力。”
姬晨旭目光转向太保毕鼎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毕鼎安整理了一下思绪，沉声道，“陛下，王畿之兵，重在守御洛邑，威慑四方。若轻易动用，胜固然可喜，一旦受挫，则王室威望大跌，诸侯离心，后果不堪设想。东征天齐一役，虽大胜而归，然我师亦显疲态，此时实不宜再战。”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姬晨旭的脸色，见其并无不悦，才继续道，“况且，为一宝物兴师动众，名不正言不顺，难以聚拢人心。即便夺得宝物，能否弥补征战损耗，犹未可知。若因此引得诸侯忌惮，联手对抗王室，更是得不偿失。”
姬晨旭微微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召德明。“太傅，你博古通今，熟知历代典故，有何见解？”
召德明躬身一礼，声音平缓。“陛下，臣近日整理典籍，见一旧事，或可借鉴。昔年武王在位时，南方有蛮族献赤炎宝珠，传言有辟火升温之能，引得周边数部觊觎，争斗不休。武王并未遣兵索取，反而下令嘉奖献宝之部，并宣称宝珠乃天赐祥瑞，德者居之。同时，暗中遣使于其他部落，或许以利诱，或暗示宝珠威力无穷，得之可称霸南疆。结果，诸部为夺宝珠，相互攻伐数年，元气大伤，最后宝珠亦在战乱中不知所踪，而共主未费一兵一卒，便消弭了南方蛮族坐大之患。”
他抬起头，眼中光芒闪烁，“陛下，此乃‘以虚御实，坐观其变’之策。如今邙山异宝，正如昔年赤炎珠。其具体为何物尚不明确，但其引动天象，必非凡品。我等何不效古人之智，将此祥瑞之名坐实，并使其成为诸侯之间的一根刺？”
姬雅涨红了脸。身为太师，他的见识居然最为浅薄。
嬴无垢初登王位，野心勃勃，刚愎自用，岂会坐视宝物落入他人之手？魏雍刚刚吞并河西，人心未附之际，只要说这玩意能稳固统治，震慑内外，他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风韩对玄秦和幽魏的扩张心存忌惮，岂会坐视幽魏再得重宝？
南宫辰补充道，“臣附议太傅，还可暗中推波助澜。比如，可令暗探在玄秦散布消息，言此宝或与骊山龙脉有关；在风韩则散播谣言，称魏雍得宝后，下一个目标便是风韩膏腴之地；而对幽魏内部，则可暗示李柯在河西按兵不动，正是觊觎此物，心有异志……”
毕鼎安抚掌笑道，“妙！如此一来，不必我王室出手，他们自己便会斗得不可开交。若能使嬴无垢与魏雍兵戎相见，那才是上上大吉！河西之地，李柯尚未完全掌控，若玄秦趁机发难，魏雍必然首尾难顾。风韩再趁火打劫……嘿嘿，幽魏危矣。”
你一言我一语，姬晨旭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殿中悬挂的巨幅舆图前。
抛砖引玉，引得群狼相争，自己相机维持平衡，不也是先王定下的国策吗？
“众卿之议，深合孤心。”姬晨旭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借此机会，行此阳谋，让这些桀骜不驯的诸侯，上演火中取栗的好戏。”
“陛下，”姬雅见天子决心已下，想为自己刚刚的失策找补找补，谏言道，“既然是奇珍异宝，当召大祭司昊仪和太学宫张道远前来，以备咨询。他二人是顶尖的大修行者，应该对此物有独到见解。”
“他们有他们的差事。”姬晨旭微笑道，“四位今天辛苦些，按刚刚的讨论，商议出一个可行的方案，明日早朝之前呈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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