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章退出太庙,夜风一吹,才发觉后背官服已被冷汗浸透。昊仪那最后投来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绝非仅仅发现了血迹那么简单,让他背后发凉。
自己必须更快,更谨慎。
和昊仪动手,他当然没有取胜的可能。不过把目前已知的所有东西串联起来,他逐渐有了方向:首先要查明母亲的身份,然后确定其死因。如果她是被谋杀或者献祭,那就没有不报仇的道理。过程虽然曲折,说不定还有其他收获,比如自己的生父。
所以,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设法搞到八百方士的名单。昊仪主持的祭祀,相关记录必然严密保管在灵台或大祭司专属的秘档之中,旁人难以染指。
最糟糕的情况当属这份记录不存在,或者早就被焚毁。
顾承章苦思良久,终于想到一个突破点。昊仪为了掩盖真相,表面文章必然要做,? 而八百方士并非孤立存在,他们中有师承、有家眷、有弟子。从户部尘封的旧档中,或许能查到二十年前因荧惑守心事件而受到朝廷嘉奖或抚恤的方士名单。
这份名单肯定不完整且多是外围人员,但提供了一个切入点。麻烦的事情又来了,自己主动提出返回苍楚或太学宫,万一姬瑞清当真答应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顾承章懊恼不已,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顾将军,天子召见,请。”
难道是昊仪?顾承章心中一惊。他第一反应就是跑,但昊仪、还有太学宫教习和学生都在,肯定跑不出洛邑。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奉召。
姬瑞清在马车上等他,说道,“孤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的师父熊崇和昊仪有约,让你去灵台读书六个月,无论是修行典籍,还是史册卜辞,皆可翻看。你收拾收拾,明早就去吧。”
顾承章明白了,熊崇一直在背后引导自己,从来没有袖手旁观过。自己缺什么,他都在尽力争取。姬瑞清一定要把自己拴在身边,不仅仅是阻止嬴无垢的安排,还把自己当成了熊崇的质子。如此想来,当日在界云山发生的种种,十有八九也是熊崇刻意安排。
他不由得苦笑道,师父啊师父,您直接告诉我不成吗?
没有丝毫犹豫,他连夜前往灵台,连殿前司都懒得去。
灵台相当于天齐的太卜司,有些诸侯国也叫钦天监,职能都差不多。顾承章自幼跟随熊崇,对这种地方最是熟悉。既然有熊崇保底,他便收起那份谨慎和小心,直奔东侧偏房——那里存放着大周建立以来的所有祭祀的祝词和卜辞。
荧惑守心,几乎百年不遇,一定会有相关记载。
打开房门,顾承章被眼前一幕惊呆了。羊皮纸、丝绸、布帛、牛皮、竹简、龟壳……各式各样的资料浩如烟海,即便只查二十到二十三年前这三年的资料,只怕也要两三年;何况,如果没有的话,时间还得往前推。
姬瑞清给的时间是六个月。
顾承章咬了咬牙,借着昏暗的烛光开始翻看。除了匆匆扒两口饭,顾承章把能找到的记录全都翻看了一遍。
一晃大半个月,顾承章除了吃饭就一头扎进东房,累了就在墙角打个盹。熬得眼冒金星,形容枯槁,却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除了你,大概没人会这样干。”
“啥?”昏头昏脑的顾承章费力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老脸——周童。
原来那日比试结束后,周童如愿以偿得到了《奇门遁甲》的阅读机会,但不准外借、不准记录,所以他几乎每天都泡在灵台,参详此书。
不知是天赋不够,还是年龄太大,周童阅读后老是记不住自己看了什么,便转为每天只看一页,还是记不住。现在改为每天三行字,当时觉得记住了,一走出这道门便全然忘却。
毕竟有几天的师生情谊,顾承章还是站起来,躬身行礼,“见过先生。”
周童摆了摆手,说道,“你又不在太学宫,和昊仪都除了名,你我之间早就没有这层关系了,当不得如此称呼。见你苦熬多日,只怕也是事倍功半,特来提醒一声。”
“有劳先生。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只有六个月,还是要抓紧时间查一查。”
“查什么?”
“大约二十年前的荧惑守心之象。”
周童胡子一抖,苦笑道,“荧惑守心是天子最忌讳的星象,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却要硬着头皮往上凑,真不知你图什么。”
“图什么?”顾承章挠了挠头发,沾了一手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一个要饭的差不多了。“图个心安呗。”
“什么事?是不是和你母亲有关?”
周童曾给顾承章母亲九幽搭桥,猜到这一点并不难。
“是啊。”顾承章也不想隐瞒,多嘴问了一句,“那日我和母亲的对话,您老也听得见?”
“听不见,只有血脉相融之人才听得见。当然了,近距离的鬼差或者其他阴物也听得见。”
“噢,先生,请问,您是不是真的要减掉三年阳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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