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星碎片构成的避难所像块被遗弃的顽石，悬在真空里。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远处恒星的微光懒洋洋地洒进来，在粗糙的岩石表面投下细长的影子，冷得像冰。李甜甜盘腿坐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碎片上，指尖反复摩挲着颈间的项链 —— 吊坠还残留着天琴星灵的温凉共鸣，刚才那声宇宙悲鸣仿佛还在耳边绕，眼底的坚定像淬了光，正在心里一点点规划着接下来的路：先找到扎尔克，再验证星灵给的坐标，说不定能提前找到 “清扫者” 的弱点。
柳星哲就坐在她对面三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没说话。他平时总是冷静得像块金属，可此刻眼底翻涌的疑虑却藏不住 —— 瞳孔里映着恒星的微光，却没有暖意，反而像结了层薄霜。体内 “觜火猴” 的意识还在躁动，不是对星灵的共情，是更原始的生存警觉，像在提醒他：眼前的 “真相”，可能没那么简单。
“甜甜。”
他突然开口，声音在死寂的真空里炸开，没有回声，却格外清晰，像一根细针，戳破了李甜甜的思绪。
李甜甜抬头，撞进他异常严肃的眼神里，下意识愣了愣：“怎么了，星哲？” 她从没见过柳星哲这样的表情 —— 不是警惕，不是担忧，是带着冰冷剖析的审视，像在拆解一个精密却可疑的仪器。
柳星哲没绕弯子，指尖在岩石上轻轻划了一下，留下一道浅痕，语气冷静得近乎残酷：“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实验室爆炸，项链刚好把我们传到天琴星灵面前，它刚好在‘演示’生命流枯竭，刚好需要你的生机续命 —— 这像不像一堂提前备好的教学课？”
第一个问题砸下来，李甜甜的指尖顿了顿，刚要开口，又被柳星哲的话打断。
“再想第二个问题：天琴星灵汲取你的生机，证明生命流是可以转移的。”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项链，眼神更锐利了，“如果一个文明快灭绝了，为了生存，他们会像天琴这样‘温和’地只取一点点吗？还是会用更高效、更彻底的方式 —— 比如‘收割’？你共情它的痛苦，可有没有想过，这或许是一种利用？用你的善良，让你认同‘他们生存是正当的’，却忽略了最根本的：为什么偏偏是蓝星？为什么偏偏是你这个‘星语者’？”
“利用” 两个字像冰锥，扎进李甜甜的心里。她张了张嘴，想反驳 —— 天琴星灵最后不是还送了坐标和记忆吗？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母亲被 “回收” 时的画面、研究所里伪造的监控、“帷幕议会” 的谎言，突然在脑子里冒出来，那些 “看似善意” 的背后，不也藏着冰冷的目的？
柳星哲没停，继续往下说，指尖划岩石的动作慢了些，却更用力：“还有我们自己。” 他抬了抬手腕，露出之前异化时留下的淡痕，“我是‘生命流被强制融合’的证明，你是‘天生亲和生命流’的星语者 —— 我们两个这么特殊的人，刚好相遇，刚好一起经历实验室爆炸、异星逃亡、星灵共鸣…… 这背后，真的没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推吗？”
最后，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体内 “觜火猴” 意识传来的本能警觉：“我体内的‘它’告诉我，宇宙的底层法则是残酷的竞争。天琴那样温和消亡的，可能只是例外。我们看到的‘真相’，会不会只是某个存在想让我们看到的‘局部’？就像给你看一块拼图，告诉你这是整个画面，可其实还有更多碎片藏在黑暗里。”
李甜甜的后背慢慢爬上来一股寒意，从脊椎一直凉到指尖。她之前被天琴星灵的悲鸣和 “守护生机” 的使命感填满，没来得及细想这些 “巧合”。可柳星哲的话像一把手术刀，剖开了她感性的认知，露出下面可能更狰狞的现实 —— 那些看似 “命中注定” 的遭遇，会不会全是被设计好的剧本？
她攥紧项链，指节泛白。奶奶的警告（“藏好… 谁也别信”）、母亲日志里的 “归墟议会”、“帷幕议会” 对她的 “工具” 定位，还有柳星哲体内的外星意识、天琴星灵的 “刚好出现”…… 所有线索像乱麻，缠在一起，指向一个更深的迷雾。
“你的意思是……”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喉咙发紧，“我们从一开始，就活在别人编好的剧里？连遇到彼此、经历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
柳星哲没回答。他只是看着她，眼底的疑虑没散，沉默像一块重石，压在两人之间。这沉默本身，就是最明确的答案。
恒星的微光又晃了晃，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里，却没照亮那道刚刚裂开的怀疑裂痕。之前一起扛过生死、建立起的坚定信念，在这一刻，被冰冷的疑问划开了一道缝。前路原本就幽深，现在看来，更是藏着看不见的暗礁，连脚下的 “避难所”，都好像随时会变成另一个陷阱。
没有答案，没有安慰，只有真空里的死寂，和两人心里越来越重的不安，慢慢漫过脚踝，快要将人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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