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以西百里,口泉煤矿。
深冬的寒风如同裹着冰碴的鞭子,抽打着这座巨大的矿渊绝域。
矿场四周高耸的木栅栏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尖锐的铁蒺藜在惨淡的月光下闪着寒光。
望楼哨兵的呼气瞬间凝成白霜,他们裹着厚重的棉甲,警惕地扫视着下方那片被矿灯微弱光线勉强照亮的区域。
矿坑深处,沉重的镣铐碰撞声、铁镐敲击煤层的闷响,以及监工王疤瘌的咒骂声,昼夜不息地交织,构成这人间炼狱的背景音。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冰封地狱中,一股压抑已久的暗流正在涌动。
矿坑深处,一处废弃的巷道尽头。
“图尔塔大人…我们…我们撑不住了…”一个骨瘦如柴、脸上冻疮溃烂的满洲俘虏蜷缩在冰冷的岩壁旁,声音嘶哑,“每日千斤矿量……完不成就没吃的……昨晚又冻死了三个……王疤瘌那狗贼…连死人的裹尸布都要扒走……”
被称为图尔塔的,是一个身材依旧魁梧、眼神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汉子。
他姓爱新觉罗,曾是正黄旗的巴图鲁,如今却成了这苦役营里身份最高的俘虏之一。
他看着身边同样形容枯槁、眼中只剩下麻木与绝望的族人,特别是角落里那几个冻得瑟瑟发抖、几乎失去意识的半大孩子,一股混杂着屈辱和狂暴的火焰在他胸膛里燃烧。
“撑不住?”图尔塔猛地一拳砸在冰冷的岩壁上,指关节渗出鲜血,“那就跟他们拼了!横竖都是个死!难道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也在这地狱里像牲口一样被榨干最后一滴血吗?!”
他的低声咆哮在狭窄的巷道里回荡,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可是…外面有兵…有狼狗…”有人恐惧地低语。
“晚上!就今晚!”图尔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王疤瘌那帮狗腿子晚上要喝酒赌钱,看守会换岗,那个时候最松懈!我们冲出去!抢了哨兵的武器!就算杀不出去,也要把这里烧了!让那些汉狗看看,八旗的勇士,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绝望如同沉重的石头,终于压垮了最后一丝生存的侥幸。
黑暗中,几十双原本麻木的眼睛,渐渐被仇恨点燃。
子夜时分,风雪更大了。
“哗啦——砰!”
几声巨大的撞击声和铁链断裂的脆响骤然划破矿场的死寂!
图尔塔等人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用提前藏匿的撬棍和沉重的矿石砸开了看守更衣室的简陋木门!
猝不及防的两名值班讨虏军士兵瞬间被扑倒!
“夺刀!点火!”图尔塔嘶吼着,抢过一把腰刀,狠狠劈翻了另一个冲进来的士兵!
混乱瞬间爆发!
数百名苦役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各个角落冲出!
有人点燃了堆放在巷道口的破棉絮和废弃木料,火焰夹杂着浓烟迅速升腾!
矿场警报的铜锣被疯狂敲响!
“逃奴!苦役营哗变!杀官兵了!”惊恐的呼喊声在风雪中传出很远。
王疤瘌正搂着酒壶在暖和的屋子里打盹,闻声惊跳起来,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外,看着远处升腾的火光和混乱的人影,脸色煞白:“快!快发信号!求援!”
距离矿场二十里外的讨虏军大营。
主将马宝被急促的马蹄声惊醒。
斥候滚鞍下马,声音带着寒气:“将军!口泉苦役营哗变!监工王疤瘌急报,恐有数百人,已杀看守,放火焚营!”
马宝眼神骤然锐利如刀:“果然不出元帅所料!这些满清孽种,哪怕被绝嗣刺面了,依旧贼心不死!”
他猛地起身,抓起佩刀,“传令!‘荡虏营’骑兵三千!立刻集结!全副武装!目标口泉苦役营!凡遇逃奴,无论是否抵抗,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元帅早有严令,对待苦役营哗变,必须以最残酷的手段迅速扑灭,绝不能让其形成燎原之势!
风雪夜中,三千铁骑如同黑色的洪流,踏碎积雪,疾驰向口泉矿场。
马蹄声如同沉闷的雷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当马宝率领骑兵抵达矿场外围时,矿场内的混乱已近白热化。
苦役们抢夺了几件简陋的兵器,点燃了更多的窝棚,火光冲天,映照着他们扭曲疯狂的脸。
然而,面对如墙而立的铁甲骑兵,这些疲惫不堪、装备简陋的苦役,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列阵!”马宝冰冷的声音穿透风雪。
骑兵迅速展开,锋利的马槊平举,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光芒。
“杀!”
没有劝降,没有警告!
骑兵如同楔入木板的铁钉,狠狠撞入混乱的人群!
刀光闪烁,血花飞溅!
惨叫声、骨骼碎裂声瞬间压过了风雪!
苦役们如同被割倒的麦子般倒下,反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图尔塔挥舞着腰刀,砍翻了两名冲过来的骑兵,但立刻被数支马槊同时刺穿!
他圆睁着不甘的眼睛,重重倒在冰冷的雪地上,鲜血迅速染红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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