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兵匪一家,是不好走。”
余裘把金饼放回盒子里,手指在人参上摩挲着,语气缓和了不少,“既然你们这么懂事,本将军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
他顿了顿,眼神突然变得锐利:“不过,三百人进关,还都带着刀。万一你们要是闹事……”
林虎心里咯噔一下,手心全是汗,面上却是一脸憨傻:“闹事?不敢不敢!俺们的刀,那是防野狼的!进了关,刀都给将军收着都行!只要让俺们在城根底下歇一晚,等后面大队人马一到,还有重谢!”
“还有重谢?”
余裘抓住了重点。
“后面大车里,还有十箱子这玩意儿!”
林虎比划了一下金饼的大小。
余裘喉结滚动了一下。
十箱子金饼?那得是多少钱?
他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守了三年,刮地皮也没刮出这么多来。
“刀就不用收了。”
余裘摆摆手,显得极其大度,“你们也是做生意的,把吃饭家伙收了显得我不近人情。不过,规矩不能坏。”
他指了指西边的方向:“西门边上以前是个废弃的校场,现在空着。你们那三百人,就待在那儿,哪也不许去。吃喝拉撒都在那里面,要是让我看见有一个人乱跑……”
“砍脑袋!俺懂!”
林虎连忙接话,还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余裘满意地点点头,挥手道:“行了,下去吧。等后面大车到了,第一时间来报我。”
“是是是!”
林虎又是磕头又是作揖,退出去的时候还得倒着走。
直到出了偏厅,被冷风一吹,林虎才发觉自己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瞬间,只要余裘再多问一句,或者让人去搜身,他们这三百人就得交代在这瓮城里。
他那个暴脾气,好几次都想直接从靴子里拔刀把那肥猪给捅了。
“头儿,怎么样?”
老三牵着马凑过来,低声问。
“成了。”
林虎吐出一口浊气,眼神阴鸷地看了一眼偏厅那亮着灯的窗户,“这狗官,眼里只有钱。等着吧,老子迟早把那金饼塞进他喉咙里烫死他。”
……
入夜后的虎牢关,并不安静。
西门这边的废弃校场杂草丛生,四周虽然有围栏,但破破烂烂的。余裘虽然贪,但也不是完全没脑子,派了一队五十人的兵丁守在校场出口,算是监视。
但这帮兵丁显然没把这群“老实巴交”的胡商放在眼里。
天一黑,他们就聚在一起生火烤肉,划拳喝酒的声音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
林虎让人把战马围成一圈,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圈子里,原本唯唯诺诺的“胡商”们,此刻全都挺直了腰杆。
他们沉默地从褡裢里掏出磨刀石,轻轻地磨着刀锋。没人说话,只有极轻微的沙沙声。
林虎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月光,用树枝在地上画图。
“刚才进来的时候俺看过了。”
他指着地上的几个点,“这是主关楼,余裘那头肥猪就在这儿。这是武库,离咱们大概两百步,看守有二十来人,都在打瞌睡。这是粮仓,在东边靠崖壁的地方。”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那一张张涂满油彩的脸。这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兄弟,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嗜血的兴奋。
“记住了,咱们的任务不是杀光这儿的人,咱们这点人也不够杀。”
林虎压低声音,“咱们是钉子,要死死钉在这儿。等大哥那边动手,咱们就得把这关门给他搅个底朝天。”
“头儿,什么时候动手?”
一个什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林虎抬头看了看天色。
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一半,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再等等。”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竹哨,那是一截风干的兽骨磨成的。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校场边的一个土坡。
这里正好能看见关外的连绵群山。
夜色浓重,那些山就像是一堵堵黑墙,死气沉沉。
林虎深吸一口气,将竹哨含在嘴里。
“咕——咕咕——”
凄厉而短促的鸟鸣声划破夜空,听起来就像是这山里最常见的猫头鹰在求偶,透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寒意。
声音传出去很远,在峡谷里回荡。
守在校场口的兵丁骂了一句:“妈的,这破地方,鸟叫都跟哭丧似的。”
说完翻了个身,继续呼呼大睡。
……
关外五里,密林深处。
这里没有火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几千人趴在冰冷的草丛里,就像是与这大地融为了一体,连呼吸声都被刻意压到了最低。
林夜靠在一棵老松树下,手里握着那把没出鞘的横刀。
露水打湿了他的眉毛,凝结成霜,他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石像。
陈东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几枚铜钱,正在无意识地摩挲着。
“主公,林将军进去两个时辰了。”
陈东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风吹树叶,“按脚程,若是顺利,这会儿该有动静了。”
林夜没说话,只是盯着虎牢关的方向。
那座关隘在夜色中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突然,一声极淡的“咕——咕咕——”声随风飘来。
这声音太微弱了,若不是一直竖着耳朵,根本听不见。
林夜猛地睁开眼,原本沉寂的双目中骤然爆出一团精光,那是一股子压抑了许久的暴戾与决绝。
他站起身,身上的铁甲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随着他的动作,身后的草丛里,无数个黑影缓缓立起。
“听到了吗?”
林夜问。
“听到了。”
陈东收起铜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那是林将军的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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