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其他证据?”陶令仪开口,引导着他思索的方向,“比如,他在得‘风疾’之前,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事,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法苓摇头:“没有。”
又道:“虽说他在得‘风疾’前三个月,得香严师僧看重,破例收了他为徒,要传授他医术,使得好些药童嫉妒,但大家也只是背地里说几句难听话,并没人敢得罪他。”
香严师僧收他为徒?
陶令仪与崔述对视一眼后,继续问道:“香严师僧为何要破例收他为徒?”
法苓理所当然地说道:“空青说,香严师僧说他肯吃苦,是个学医的好苗子。香严师僧说得没错,空青没有被他破例收为徒弟的时候,是所有药童当中,每日干活最多的人。”
陶令仪突然问道:“如果空青是被人害死的,你怀疑谁是凶手?”
法苓脸色微微一变,半晌才避开她与崔述的目光,低声道:“小仆,小仆怀疑是白笈。”
听名字,陶令仪已经猜到白笈也是药童,可他前两句话还在说药童们虽嫉妒,也只是背地骂空青几句,无人敢得罪他,转瞬又说……
法苓显然也想到了自个话里的矛盾之处,憋红着脸,又抬起头来:“白笈背地里骂空青的时候,被空青听到了,空青瞪了白笈两眼,白笈以为他要去向香严师僧告状,便向空青赔了礼,但我知道,白笈虽赔了礼,背地里却骂得更凶了。”
陶令仪没有再问下去,而是问他:“你知道怎么害人,会让人跟得了‘风疾’一样?”
法苓眼睛大亮:“真有可能使人如得了‘风疾’一样的害人法子?”
陶令仪敲了他的脑袋两下:“想什么呢,当然没有。”
法苓捂住脑袋,连连后退:“这么说来,空青真是得了‘风疾’没的?不可能,他明明壮得跟头牛一样。”
陶令仪摇一摇头,看他下了那么大的决心,还以为有什么证据,原来只是觉得空青身体好,不应该得病。
不过……
空青因‘风疾’而死,倒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陶令仪叫住失魂落魄的法苓,“空青的坟墓在哪里,你知道吗?”
法苓又露出了警惕的神色。
陶令仪抬起手,作势又要敲他的脑袋:“不是你说他是被人害死的?”
法苓脱口说道:“小仆的确怀疑他是被人害死的,可小仆并未说你们可以掘他的坟墓。”
“不掘他的坟墓,如何查验他是不是被人害死的?”陶令仪有意逗他,便故意不将话说完。
法苓一听,果然眼睛又亮了,但仅一瞬,便又熄了:“空青得‘风疾’后,香严师僧、智严药藏都给他看过病,都说他是‘风疾’。况且,他已经死了有大半年,只怕早就化为白骨了,如何再验?”
陶令仪笑他:“你还挺爱操心,那就老实跟你说了吧,他要真是被人害死的,即便是白骨,也会留下痕迹。近些年庐山周围的村子,不少人都因‘风疾’而死的事,想必你也听说过。但这几日,崔刺史手下的人已经查出来,这些人都是被人用毒方害死的。”
法苓迅速看向崔述。
崔述笑道:“她说得没错。”
“他的尸骨埋在塔林,小仆带你们去!”法苓说着,便在前带起了路。
崔述在陶令仪问法苓‘空青的坟墓在哪里,你知道吗’时,便已经猜到她的目的:东林寺因‘风疾’而死的人,可不止空青一个。只要证明了空青不是因‘风疾’而死,东林寺必乱。
大乱之下,必是大恐慌。
人人恐慌之下,哪里还顾得上东林寺的声名?
再查线索,自然就会容易许多。
不过,要证明空青不是因‘风疾’而死,就得掘他的坟,智弘律师、慧明寺主、义净维那等人极有可能会出面阻拦。
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崔述去茅屋将孙执中叫了出来,吩咐他立即安排人将空青是被人毒害一事,先宣扬出去。
孙执中也是聪明人,凭着他这两句吩咐,立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打算,当下也不含糊,将四个差役叫出来,便将他的话吩咐了下去。
江州府的差役们在郑元方当权时,啥样的龌龊事都干过,不过传几句话,自然不在话下。
当然,这里是东林寺,明知智弘律师等人会阻拦,崔述还是先到智严药藏的禅房,向他说明了此事。
智严药藏本能地就要反驳,当初空青得‘风疾’之时,他诊断过不止一次,不可能出错。可想到近来他们在庐山周围开棺验那些曾因‘风疾’而死的尸体时,所得出的结论,以及看到跟他们一起前来的法苓,心里也开始动摇了,“这件事,贫僧做不了主,不过贫僧可随施主前去方丈室,只要智弘律师答应,贫僧也不会阻拦。”
“那就有劳大师了。”崔述朝陶令仪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带法苓前去塔林。
智严药藏也看到了他的动作,但没有阻拦。
差役们的动作很快,陶令仪跟着法苓到塔林的时候,已经有十余位僧人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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