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季欢是被一阵雪松和琥珀的香味熏醒的。
那气息清冽又沉稳,带着阳光晒过松针的微暖,还混着一些琥珀的甘醇。真好闻啊,又清爽又富贵,和飞花居里惯用的那些或甜腻或媚俗的熏香截然不同,也不同于市井百姓家皂角的朴素气味。
这样的味道,应该是有些身份、注重仪容的男子才会用的。她昏沉的脑袋里迷迷糊糊地闪过这个念头,意识还陷在无止境的呕吐与腹部绞痛的回忆里。
她费力地转了转脖颈,朝香气的来源偏过头,用尽力气撕开仿佛黏在一起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渐渐聚焦,床边坐了一个人,高大的身影被窗格透进来的柔和天光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想也没想,几乎是凭着某种本能,将那只有两根指头一直无法完全伸直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伸了过去。
指尖触到对方身上的绸缎衣服,她勉强勾住那袖口,很轻,没什么力气,却带着一种全然依赖的意味。
随后,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病势退去后的干涩:“商纵,你来啦?我……我这是在哪儿?”
被她拉住衣袖的人愣住了,浑身一僵,刚要抽回手来,然而看她实在虚弱,终究没忍心硬生生抽开。只得清了清嗓子:
“咳咳,是我。你……仍在我府上。”
金季欢一听声音,赶忙缩回了手,同时努力睁大眼睛,让视线彻底清晰——面前坐着的人,眉目英挺,比商纵年轻,穿着海蓝色的家常锦袍,不是商纵,是潮远侯江照临。
那张可爱的圆脸上,因为误认而自然流露的、安心的笑意,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警惕。
她移开目光,环视着四周:房间宽敞明亮,陈设简洁却不失雅致,身下的床榻柔软干净,盖着的锦被轻薄温暖,空气中除了那雪松琥珀香,还有淡淡的、安神的药草气息。
已经不在杂物间里了,说明眼前这人暂时不会为难自己。
“侯爷,豆子有问题。”她说完这句,就闭了嘴。
江照临被她这单刀直入、又戛然而止的一句话堵得心口一闷,莫名的有些丧气。他当然知道豆子有问题!这话需要她说吗?
可似乎也很难指望她说别的——说什么?说江照临你休想陷害我?说快放我回去?说江照临你无耻?
等等……她知道自己大名吗?可能还以为自己真叫“赵临”吧。
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又涌了上来,还夹杂着一丝自己不愿承认的失落。江照临重重叹了口气:“你醒了就好,先养病吧。”
金季欢轻轻摇了摇头:“侯爷,我回官驿养病,也是一样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江照临话音顿住,又摆了摆手:“算了,不重要。”
“嗯……你来厨房找我的时候,我就猜到了。”金季欢不想把其他知情的伙伴拖下水:“毕竟,真的没人会在受邀赴宴时去主人家厨房乱逛的。”
她说着说着,狡黠地笑了出来:“否则,嘿嘿……像今次这般,突然那么多人吃坏肚子,到厨房乱逛的‘客人’,岂不是嫌疑最大?”
江照临不怒反笑:“哼,真会狡辩!明明是做菜的人嫌疑最大。你在彻底洗脱嫌疑之前,还回不去呢。”
他等着看她焦急、看她反驳、看她露出破绽,谁知她只是笑着点点头:“那就只能劳烦侯爷府上的人,多辛苦一阵了。”
金季欢知道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自己回去,说完这话索性安安逸逸地闭上了眼,一副“我要休息了,您请自便”的坦然神情。
江照临这小二十年的人生里,见过的大多是对他恭敬畏惧的下属、虚与委蛇的官员、或别有目的的攀附者。年轻女子见得极少,只有母亲为他相看过的那些闺秀,还个个都是低眉顺眼的。
他没见过这样混不吝的,一时反而手足无措;直接走呢显得很没面子,强留下来更显得居心不良。
就在他进退维谷之际,榻上那明明已经“入睡”的人,右眼倏地睁开了,乌溜溜的眼珠转向他,哪有半分睡意?
“侯爷,你们每天炖的鸡汤里,加一小块瘦猪肉,或两三颗江珧柱——就是那个晒干的贝肉,嗯……汤会鲜很多,试试?”
说完,这唯一睁开的眼睛也满意地合上了。她甚至还轻轻咂了一下嘴,仿佛已经在回味那鸡汤改良后的鲜美,然后调整了一下呼吸,胸口规律地起伏起来,一副“言尽于此,我真要睡了”的嘴脸。
这几日担心她身子虚弱,确实都让人给她送鸡汤来着,她竟然还嫌弃上了?江照临又好气又好笑,轻哼一声,一甩袖子离去了。
说了不放她,她也不急,是笃定了那些狐朋狗友会来相救吧?
江照临气鼓鼓的,重重踏着步子回到花厅里,喝着茶,越想越不是滋味儿,马上又把忙得脚不点地的管事叫了进来:
“你……让厨房的打今日起,炖鸡汤时加几颗江珧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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