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还不睡?”对铺的南阳士子李茂迷迷糊糊醒来,见王璋还在灯下,含糊问道。
“再看一章。”王璋低声道。
李茂翻了个身,叹气道:“你说,咱们这样苦读,真能考中吗?我今日路过东市,见那些世家子弟鲜衣怒马,仆从成群,去的是‘文渊阁’请名师单独辅导……咱们连本书都要借抄。”
王璋笔尖一顿,随即继续书写:“李兄,朝廷开科,要的是才学,不是排场。”
“话虽如此……”李茂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又睡着了。
王璋放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他何尝不知李茂所言?今日他去国子监外听讲,亲眼看见几个世家子弟乘着华丽马车直接驶入国子监大门,而如他这般的寒门士子,只能在门外挤着听那隐约传来的讲学声。
那个自称同乡的陈文远先生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王老弟才学不俗,只是缺些点拨。若是有名师指点,再知晓些科考的‘门道’,中举易如反掌。陈某不才,倒认识几位礼部的旧识……”
王璋当时婉拒了。母亲从小就教他,做人要堂堂正正。若靠歪门邪道中了举,他夜里怎能安睡?
可是……若真落榜了呢?母亲织网熬红的双眼、村里乡亲凑出的盘缠、里正满怀期望的叮嘱……他不敢想。
窗外传来打更声,已是子时三刻。
王璋吹熄油灯,在黑暗中躺下。客栈隔音不好,能听到隔壁房间士子梦中背书的呓语,远处不知哪家酒肆还未打烊的喧哗,更夫渐渐远去的梆子声。
这座巨大的、陌生的天熙城,正吞吐着成千上万如他一般怀揣梦想又满怀焦虑的士子。而科举,就像一道狭窄的龙门,不知最终能有几人跃过。
---
西市,福隆客栈地字房。
陈文远——或者说,他真名叫杜康,杜衡的远房侄子——正对着一面铜镜,小心地贴上一撮假胡须。
镜中的他,完全是一副落魄中年文士的模样,眼神中恰到好处地混杂着不得志的郁结和故作的清高。这身行头,这套言辞,他演练了足足三个月。
“老爷,货栈那边传来消息。”一个扮作仆役的心腹低声禀报,“二爷说,北边来信了,问咱们这边什么时候能‘乱起来’。”
杜康手一顿,随即冷笑:“催什么催?匈奴蛮子懂什么?这是文斗,要讲究火候!那个王璋,是个硬骨头,一时半会儿啃不下。但其他几个目标,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了。”
“特别是那个叫赵桐的河东士子,家里老母病重,急需用钱,已经私下打听‘门路’了。”心腹道,“还有南阳的李茂,嫉妒心重,见不得世家子弟得意,稍加挑拨,就能利用。”
杜康满意地点点头:“对,就是要这样。不一定非要所有人都上钩,只要有几个关键人物出事——要么被取消资格,要么考场上‘突发急病’,要么考完后曝出丑闻——就足以制造混乱,让天下人怀疑这次科举的公正。”
他转身,眼中闪过阴狠:“寒门士子最怕什么?不是考不中,是怕明明考中了却被权势者顶替,怕努力多年最后发现一切都是骗局。我们要做的,就是种下这颗怀疑的种子。”
“那王璋……”
“继续接触,换种方式。”杜康道,“他不是清高吗?那就制造点‘意外’,让他不得不欠我们人情。比如……帮他解决个骚扰,或者‘找回’他丢失的重要笔记。人呐,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心腹会意:“小的明白。”
“还有,”杜康走到窗边,掀起一条缝,望着窗外沉睡的城市,“让咱们在礼部那个眼线,想办法摸清楚贡院号舍的分布图,特别是那几个‘重点关照’的寒门士子会被安排在哪里。考场内动不了手脚,考场外……总能做点文章。”
“是。”
杜康放下窗帘,回到镜前,最后调整了一下衣冠。
镜中人,俨然一个为科举奔波半生、壮志未酬的失意读书人。任谁见了,都不会怀疑。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堆起那套练了无数次的、温和又带着点谄媚的笑容。
天熙城的夜,还很长。而距离秋闱,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
---
永熙宫,子时。
皇帝韩信并未就寝,而是站在万熙殿的巨幅舆图前,手中拿着一份来自北疆的密奏。
烛火摇曳,映着他深邃的眉眼。
“挛鞮狐鹿姑……果然在等。”他轻声自语,“等朕的科举乱起来,等天熙城人心浮动,等朕不得不分心内顾。”
身后,影子般侍立的老宦官低声问:“陛下,要不要敲打一下那些旧族?老奴听说,晋王殿下那边,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
皇帝沉默良久,缓缓摇头:“不。让他们动。”
老宦官一惊。
“水至清则无鱼。”皇帝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光靠打压,除不尽根。要让他们自己跳出来,把所有的盘根错节都暴露在阳光下,然后……”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我为兵仙:再造山河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我为兵仙:再造山河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