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石鸦镇,是在铁锤敲击声、纺机嗡鸣声和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中醒来的。
第一缕阳光刺破东面山脊的薄雾,照亮了镇子南坡上那排新建的青砖厂房。烟囱已经开始冒烟,不是工业区那种浓黑呛人的煤烟,而是淡淡的、带着松脂清香的柴烟。那是被服厂的工人们在预热熨斗和烘干设备,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镇中心的广场上,夜校的牌子已经被摘了下来,换上了一块崭新的木牌,上面用红漆工整地写着:“葛培省第一工农速成中学”。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见里面坐着几十个年龄各异的男女,有的头发花白,有的脸上还带着稚气,但每个人都挺直脊背,眼睛紧盯着黑板上的字迹——今天教的是“土壤酸碱性测定与轮作规划”。
维克多·艾伦站在学校二楼的走廊上,手扶着刷过新漆的栏杆,看着下面正在操练的民兵队伍。五百多人,分成四个方阵,踏着虽然不算完全整齐但充满力量的步伐。他们的武器依然五花八门——老式步枪、猎枪、甚至还有长矛和镰刀,但每个人的眼神里都有一种三个月前还不存在的东西:确信。
确信自己为什么而战,确信身后保卫的是什么。
“主席,晨会时间到了。”
伊尔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经能下地行走了,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右肋的伤口在阴雨天还会隐隐作痛,但那双眼睛比受伤前更亮,像淬过火的钢。
维克多点点头,转身走向镇公所——现在改名叫“葛培省革命委员会办公楼”了。楼梯是新修的,扶手被打磨得光滑,踩上去没有吱呀的响声。这栋曾经属于逃亡地主的二层砖楼,如今每间屋子都有了新的用途:民政部、财政部、农业部、教育部……门牌是手写的,纸张也不统一,但每一个房间里都有人在忙碌。
会议室在二楼东头,推开窗就能看见整个镇子和远处的田野。
夏尔·杜邦已经等在那里,摊开的地图覆盖了整张长桌。这位军事指挥员的鬓角多了几缕白发,但腰杆挺得比任何时候都直。汉斯坐在他旁边,正用小刀削着一支铅笔——他的右臂还吊着绷带,但左手已经能熟练地处理文书工作。
“人到齐了。”玛丽最后一个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文件,“先汇报农业。”
她抽出一份表格,上面的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截止昨天,葛培省南部十七个区、一百二十三个村镇,土地改革全部完成。共没收地主土地四十二万八千亩,分配给了九万七千户无地或少地农民。地契印制工作完成了八成,预计月底前能全部发放完毕。”
她在几个数字下画了线:“按照去年的平均亩产和目前的春耕进度测算,只要没有特大灾害,秋收后我们控制的区域粮食产量将达到——注意这个数字——战前三年平均产量的百分之一百八十。”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
“百分之一百八十?”汉斯放下小刀,“你确定?”
“确定。”玛丽的声音里有一丝难得的轻松,“原因有三:第一,农民分到土地后,耕种积极性是佃农时期的三倍以上。第二,农会组织的互助组解决了劳动力不足问题。第三,我们推广的堆肥和简单轮作法已经开始见效。”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北风村和松岩镇的两个实验农场,试种从帕瑟堡带回的新品种土豆,长势比本地品种好三成。如果秋季收获理想,明年可以大面积推广。”
维克多点点头,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那些已经被染成红色的区域:“粮食是根基。有饭吃,人心就稳。夏尔,你那边呢?”
夏尔站起来,用一根细木棍点着地图:“军事态势。葛培省二十一个县,我们已经完全控制十七个,实际控制人口约五十万。剩下的四个县里,三个是游击区,我们的工作队能半公开活动,地方保安队不敢出城。只有省府纽曼市——”
木棍点在那个黑色的圆点上:“还在格罗夫手里。但已经是孤岛。”
“详细说说。”维克多说。
“纽曼城防确实坚固,城墙高三丈,有护城河,城头架了十二门老式火炮。守军约三千人,其中一千是格罗夫的省防军老兵,另外两千是紧急征召的市民和溃退下来的散兵。”夏尔说,“但他们的困境是致命的:第一,城外三十里内的村镇全部在我们控制下,粮食进不了城。城内粮仓最多还能支撑两个月。第二,水源——城里的三口水井,有一口在我们游击队上次夜袭时,悄悄投了……嗯,一些不会致命但会让水变得无法饮用的东西。”
汉斯咧嘴笑了:“泻药粉,我给的配方。”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夏尔的表情严肃起来,“城内民心。根据我们内线传来的消息,格罗夫为了维持军队,已经三次强行征收‘城防特别税’,中小商人和市民怨声载道。工人区的几个工厂因为原料断绝已经停工,失业工人正在秘密组织,有我们的同志在引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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