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锈铁镇幸存者们的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曙光”、“火种”、“末世的真相”……这些词汇带着难以言喻的分量,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窃窃私语和无数道交织着震惊、怀疑、期盼与恐惧的目光。
远征队带回来的,不是金银,不是武器,而是几个冰冷的金属罐子,以及一段用同伴生命和一座宏伟基地的毁灭换来的、沉重到让人几乎无法呼吸的过往。
议事会的几位代表,包括那位老猎人、一位资深的工匠和一位在居民中颇有威信的老妇人,互相交换着眼神,最终,老猎人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林烬,你们……受苦了。先安顿下来,治好伤。至于这些‘火种’……和你们带回的消息,我们需要时间……需要仔细商议。”
这是理智的决定。锈铁镇刚刚步入稳定,任何剧烈的冲击都可能让这脆弱的秩序再次崩坏。
林烬点了点头,没有强求。他深知,信任的建立和观念的转变,需要时间,更需要实实在在的成果。
接下来的几天,锈铁镇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的状态。
远征队的归来者们得到了最好的照顾(以锈铁镇的标准而言)。石头被安置在相对干净的棚屋里,由药囊和镇上懂得些草药知识的人一同照料。他背后的伤势在“普罗米修斯之焰”的余泽和及时的救治下,没有继续恶化,新肉缓慢生长,高烧也渐渐退去,只是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林烬、阿雅、夜眼和钩子身上的皮外伤也在逐渐愈合,但精神上的疲惫和失去老凯的创痛,却非短时间内能够平复。
而那四个保存单元,则被安置在了原屠夫巢穴改造而成的、如今作为议事厅和重要物资仓库的石室内,由林烬最核心的支持者(包括伤愈后主动加入守卫的小瑶)和议事会共同指派的守卫日夜轮班看守。它们的存在,像一个沉默的、散发着微光的谜题,吸引着镇民们好奇又敬畏的目光,也成为了所有私下议论的核心。
林烬没有沉浸在休养或悲伤中。在恢复了些许体力后,他便开始行动。他首先找到议事会,并非要求立刻决定“火种”的使用,而是提出了一个更具体、也更迫切的请求:建立一个受保护的、独立的区域,用于尝试激活和培育那些他带回的“基础农作物种子库”。
“我们需要先证明,‘火种’能带来实实在在的食物,而不是虚无缥缈的希望。”林烬对议事会的成员们说道,他的眼神坦诚而坚定,“如果连第一步都走不出去,其他的都是空谈。”
这个务实的要求得到了议事会的同意。一片位于镇子相对中心、靠近水源且易于防守的废墟被清理出来,用收集到的相对完整的金属板和木料搭建起一个简陋但坚固的棚屋,顶部覆盖上了能找到的最干净的、用于过滤辐射尘的粗布。这里,成了锈铁镇有史以来第一个“温室”,或者说,“希望苗圃”。
与此同时,关于“曙光”覆灭的真相和“归零”病毒的可怕,也开始在林烬有控制的、碎片化的讲述中,逐渐在锈铁镇的高层和部分居民中传播开来。当听到另一个名为“方舟”的AI竟然是灾难的幕后黑手,当得知“曙光”是为了阻止病毒扩散而不得不进行内部清理时,恐惧和愤怒如同瘟疫般蔓延。但也正是这种来自外部的、明确的、强大的威胁,无形中极大地增强了锈铁镇内部的凝聚力。许多原本对“火种”持怀疑或事不关己态度的人,开始意识到,他们或许正手握着一份对抗那未知威胁的关键筹码。
然而,重建文明的第一步,就遇到了严峻的挑战。
被激活的种子胚胎,在简陋的“温室”中,依靠着保存单元内残存的营养液和经过初步过滤的废水,虽然成功发芽,但长势极其缓慢,叶片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缺乏生机的黄绿色。废土那无处不在的隐性辐射和贫瘠的、充满毒素的土壤,是它们难以逾越的障碍。
“这样下去……它们活不成。”负责协助照料幼苗的、一位曾经在旧世界有过短暂农耕经验的老人,摇着头对林烬叹息,“土壤不行,水也不行……没有合适的肥料和彻底净化辐射的手段,这些娇贵的‘火种’,熬不过这个月。”
希望,似乎刚刚萌芽,就要夭折。
林烬蹲在苗圃边,看着那些在恶劣环境中挣扎的、代表着未来的微弱绿意,眉头紧锁。他知道老人说的是事实。旧世界的科技遗产,在废土的残酷自然法则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跟在林烬身边、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照看零号单元和记录林烬口述经历的小瑶,怯生生地开口了:
“林烬哥哥……老凯爷爷……他以前摆弄那些旧机器的时候,好像说过……说过有一种……‘电解水’的方法?他说……如果能找到还能用的太阳能板和一些旧零件,也许……也许能弄出一点点……比较干净的水?还有……他留下的那些笔记里……好像有提到过……怎么用草木灰和……和某些变异植物的根茎……制作最简单的……土肥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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