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府的薰衣草香已经淡得像一层薄纱,连嵌在墙壁上的发光贝壳都失了往日的莹润,光芒忽明忽暗,像濒死的烛火。
梦术跪坐在云絮地毯上,指尖的银丝无力地垂在水晶棺边缘——那具缠绕着白色蕾丝的半透明棺木里,黑色雾气正像煮沸的墨汁般翻滚,蕾丝布条上的梦境符号被侵蚀得模糊不清,每一次雾气的涌动,都让梦术的肩膀跟着颤抖。
她刚耗尽大半仙力将梦艺重新压回棺木,曼多拉上次注入的暗紫色仙力在水晶棺壁上凝成的光纹,此刻已经布满裂纹,像随时会碎裂的冰面。
梦术抬手抚过那些裂纹,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那是梦艺的气息,带着撕裂美梦的暴戾,正一点点啃噬着这仅存的压制。
“姐姐,你以为这点力量还能困得住我吗?”棺木里传来梦艺尖锐的笑声,黑色雾气从裂纹中钻出来,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藤蔓,朝着梦术的手腕缠去,“你看,人类世界的工厂还在冒黑烟,仙境的河流还在变黑,那些生灵的恐惧就是我的养料!你压制我的日子,不多了!”
梦术猛地缩回手,银粉色的发梢簌簌落下细碎的光粒,却在触碰到黑色藤蔓的瞬间就熄灭了。
她知道梦艺说的是真的——最近她编织的美梦越来越脆弱,人类小孩梦里的糖果会突然变成破碎的玻璃,仙子梦里的花海会瞬间枯萎成荒漠,那是梦艺的力量在渗透,也是她自己的仙力在随着人类世界的动荡而流失。
她曾不止一次想过,若和梦艺轮流掌控躯体会不会好一点?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棺木里梦艺的笑声打碎。
她忘不了上次梦艺短暂挣脱时的场景:梦府的银丝被染成黑色,挂在上面的梦珠全成了扭曲的噩梦,有仙子在梦里被自己的仙力反噬,有人类在梦里坠入无底深渊——那不是“轮流”,是梦艺一旦出来,就绝不会再回去的掠夺。
“闭嘴。”梦术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温和,“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你出来。”
“你在骗谁?”梦艺的声音更尖了,黑色雾气撞得水晶棺壁“砰砰”作响,“曼多拉的力量快用完了,你自己的仙力也在耗竭,等我出来,第一个就把你织的那些破美梦全撕成碎片!”
梦术没有再回应,她抬手将垂落的蕾丝布条重新拢回脸上,只露出的淡粉色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她知道自己必须想新的办法,可脑海里空空的,除了编织美梦吸收里面纯真美好的心愿之力,用美梦的力量去对付敌人,她什么也不会——不像梦艺,会吸收仙力,会扭曲梦境,会用恐惧当养料。
就在这时,梦府外传来藤蔓被踩碎的声音,带着熟悉的暗紫色仙力气息。
梦术猛地抬头,看见曼多拉的裙摆扫过门口的银网,那些挂着梦珠的银丝在她靠近时纷纷颤抖,梦珠里的画面瞬间扭曲:有金王子挥舞着金剑劈向云层的模样,有他抱着一个模糊身影的绝望,还有他消失前最后一眼看向仙境的迷茫。
曼多拉走到水晶棺前,指尖划过棺壁上的裂纹,暗紫色的仙力顺着指尖注入,裂纹瞬间被暂时封住,棺木里梦艺的笑声戛然而止。
她转头看向梦术,嘴角勾起惯有的傲慢笑容:“梦术,你看起来可不太好。”
“曼多拉女王。”梦术站起身,银粉色的头发垂在肩头,“你这次来,又是为了什么?”
曼多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走到挂着梦珠的银网前,指尖点在一颗映着金王子身影的梦珠上。
梦珠里的画面瞬间清晰:金王子站在仙境的金之峡谷里,手里的金剑插在地上,剑身颤抖着,他的眼神空洞,却又带着一丝执拗,像是在寻找什么。
“你看他。”曼多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消失了这么久,回来却像丢了魂。可偏偏,他最近开始疯了一样找过去的记忆——你知道他消失前找过我吗?他求我帮他忘掉那段痛苦的回忆,我答应了。”
梦术的指尖顿了顿,她记得那颗关于金王子的梦珠,以前一直是黯淡的,最近却开始发光,里面时不时会闪过破碎的画面:有红色的花瓣,有滴落的鲜血,还有金王子崩溃的嘶吼。那是被压制的记忆在挣扎。
“他想找回记忆,不是好事吗?”梦术轻声问,“忘记痛苦的人,若能重新面对,或许能变得不一样。”
“不一样?”曼多拉冷笑一声,抬手一挥,梦珠里的画面变成金王子失控的模样——他的金剑劈向峡谷,山石崩裂,金色的剑气扫过之处,花草瞬间枯萎,“你忘了他以前是什么样子?力量失控时连自己的爱人都能误伤,现在若恢复记忆,想起那段痛苦,他只会更失控!到时候,仙境会不会被他一剑劈毁?”
梦术沉默了。她知道曼多拉的话里有假——曼多拉从不会真心为仙境担忧,可金王子若真的恢复记忆后失控,仙境确实会迎来腥风血雨。
她见过金王子的梦珠里藏着的痛苦,那是足以将一个强大仙子彻底吞噬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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