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天将亮未亮,南湾分厂后院已成一片废墟。
姬无夜站在废墟边缘,看着暗卫们一铲一铲地挖开碎石瓦砾。他们动作很轻,生怕伤到可能埋在下面的活人——虽然所有人都知道,希望渺茫。
那片冲天的白光,那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还有阿阮递过来的、染血的衣角……
“姬先生。”一个暗卫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一块焦黑的木板,“找到这个。”
木板上用炭灰潦草地画着一幅简图:三层地下结构,每层都标着房间和通道,几处关键位置画了叉。图最下方有一行小字:
“沧溟有三处暗桩,分别在码头三号仓、西市老茶楼、城南土地庙。速查。——唐”
字迹很乱,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写字的人突然失了力气。
姬无夜盯着那行字,手指抚过“唐”字的最后一捺。炭灰沾在他指尖,带着余温——这木板是在爆炸后不久写就的,说明当时唐笑笑还活着,至少意识还清醒。
“继续挖。”他把木板递给身后的释心,“把这三处地方查清楚。记住,暗中查,别打草惊蛇。”
释心接过木板,看了眼废墟,欲言又止。
“她不会有事。”姬无夜说这话时,声音很平静,但握紧的拳背上青筋暴起,“那女人命硬得很,阎王都不敢收。”
释心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废墟中央,阿阮跪在地上,双手还在机械地扒拉着碎石。她背上烫伤崩裂的伤口已经结痂,混着泥土,看起来触目惊心。凤青漓蹲在她身边,用湿布小心擦拭她手上的血口子。
“阿阮,歇会儿吧。”凤青漓轻声劝,“你伤还没好——”
“我不累。”阿阮头也不抬,十指抠进砖缝,指甲劈了也不管,“她说等着……我得等她。”
“可是……”
“青漓姐。”阿阮忽然抬头,眼睛里布满血丝,却亮得吓人,“你相信人死了,会有魂魄吗?”
凤青漓一怔。
“我身体里那些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刚才……刚才动了一下。”阿阮按住心口,声音发颤,“就在爆炸发生的时候。像是有根线,突然被扯紧了。”
凤青漓愣住,随即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那枚小小的共鸣罗盘——这是唐笑笑灵体还清醒时,用来远程联络的工具,按理说灵体崩解,罗盘就该失效了。
可此刻,罗盘中央那根指针,在轻微地、持续地颤动。
虽然幅度很小,但确实在动。
“她还活着……”凤青漓喃喃道,眼泪毫无预兆地滚下来,“她还活着!”
阿阮一把抢过罗盘,死死盯着那根颤抖的指针。指针指向废墟深处,偏东三十度,距离……大约三丈。
她霍然起身,冲向那个方向。
“在这里!挖这里!”
暗卫们围过来,铁锹、撬棍齐上。挖开表层碎石后,下面是一块完整的青石板,板上有裂缝,缝隙里透出微弱的、淡蓝色的光。
“是海洋之泪的气息!”阿阮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她一定在下面!”
姬无夜几步跨过来,蹲下身,手掌按在青石板上。时空之力渗透进去,反馈回来的信息让他眉头紧皱——石板下确实有空间,但结构复杂,有十几道禁制残留的能量波动。强行破开,可能会引发二次坍塌。
“让开。”他对暗卫说,然后从腰间取下一枚玉佩。玉佩是羊脂白玉雕成的,正面刻着繁复的云纹,背面光滑如镜。
他把玉佩贴在石板裂缝处,咬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玉面上。
血渗进玉石,玉佩瞬间泛起温润的白光。白光顺着裂缝向下蔓延,像水银般流进石板下的空间。片刻后,玉佩微微震动,传来清晰的反馈——
下面有生命迹象。很微弱,但确实有。
“挖。”姬无夜收回玉佩,站起身,“小心点,一层层揭开。”
暗卫们改用更精细的工具,像考古一样,小心翼翼地撬起青石板。石板很重,八个人合力才勉强抬开一条缝。
缝隙下,露出一个狭窄的竖井。井壁上嵌着简陋的石阶,一路向下延伸,深不见底。井口飘出淡淡的、带着海腥味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阿阮想第一个下去,被姬无夜拦住。
“我先。”他接过火把,纵身跃下。
竖井很深,约有五丈。落地时,火把照亮了一个不大的石室——只有寻常人家的卧房大小。石室中央,一口石棺半开着,棺盖斜靠在一边。
棺中,躺着一个人。
姬无夜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一步步走近,火把的光晃动,照亮那张苍白的脸。是唐笑笑——或者说,是她的身体。双目紧闭,胸口几乎没有起伏,但脸颊还带着一丝血色,指尖也是温的。
她还活着。
但……灵体呢?
姬无夜伸手探她鼻息,微弱但确实有。又摸了摸脉搏,跳动缓慢却规律。就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仅靠本能维持着生命。
“掌柜的!”阿阮跟着跳下来,看见棺中人,眼泪瞬间涌出。她扑到棺边,抓住唐笑笑的手,“姐姐!你醒醒!你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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