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怪,”他忽然道,“这皮革历经百年,辗转多处,却从未有过虫蛀霉变。老萨满说,鞣制时加入了草原上一种特有的香草,能驱虫防腐。只是那香草如今也极难寻觅了。”
“万物各有其性,亦各有其缘。”苏轻媛看着那被妥帖收藏的木匣,轻声道,“它能保存至今,来到长安,与我们相遇,或许正是机缘到了。”
窗外,雷声渐远,雨声依旧淅沥。集贤轩内的烛火,在这昏暗的午后,显得格外明亮而温暖,仿佛一方与外界风雨隔绝的、专注而平和的小世界。
* * *
雨水同样冲刷着镇北侯府的庭院。谢瑾安站在廊下,看着密集的雨线在青石地面上溅起无数水花。赵霆撑着油伞,快步从雨中走来,在廊前收起伞,甩了甩水珠。
“将军,朔州那边有消息了。”赵霆压低声音,“王铮将军传信,他已按计划,以勘察秋防为名,将一队精锐调至野狐岭附近的一个废弃烽燧堡驻扎,对外说是例行演练。那地方离‘一阵风’计划动手的谷口约十五里,快马片刻可至。”
谢瑾安点了点头,目光依然看着雨幕:“二皇子府那边呢?”
“阎冲昨日又去了一趟西市,与一个胡商接触,似乎是采买了一批来自西域的伤药和便于携带的干粮。我们的人设法查看了部分货物,确是寻常行军所用之物,但数量比寻常商队采买要多些,应是给‘一阵风’那伙人准备的补给。”赵霆顿了顿,“另外,王弼今日早朝后,与几个御史台的官员在‘松鹤楼’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我们的人扮作伙计进去添茶,隐约听到他们在谈论‘边衅’、‘武将专权’、‘需防微杜渐’等语。”
“看来,他们是准备双管齐下了。”谢瑾安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一边在野狐岭动手,一边在朝堂造势。只等使团出事,弹劾我的奏章便会如雪片般飞入宫中。”他转过身,看向赵霆,“我们准备的东西,都稳妥了?”
“万无一失。”赵霆肯定道,“从二皇子府流出、经阎冲之手交给中间人的那批‘定金’,其中三锭马蹄金,我们的人已设法拓下了上面的特殊戳记,那是内府监特制的印记,专供皇子府年节赏赐所用,流出极少。还有他们传递消息用的那种掺了金粉的桑皮纸,我们也弄到了一张残片。这些都是铁证。”
谢瑾安颔首,踱步回书房内。书案上摊着一份北境舆图,旁边放着一封刚拆开的信,是苏轻媛今日托陈景云送来的。信中并未多言,只简单说了研析进展顺利,阿史那云因雨暂留太医署,并附上了一小包她新配的、据说有清心祛暑之效的药茶。
他拿起那包用素纸仔细包好的药茶,凑到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荷叶与菊花的清香,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她身上常有的、若有若无的草药清气。紧绷的眉宇,不自觉地舒展了些许。
“太医署那边,今日如何?”他问。
“一切如常。苏医正与阿史那云在集贤轩研析古方,午后暴雨,周大人留阿史那云在署内厢房暂歇,已加强了守卫。陈景云一直随侍在侧。”赵霆回道。
“嗯。”谢瑾安将药茶小心收进抽屉,“告诉我们在太医署附近的人,非常时期,眼睛放亮些。二皇子的人若想从阿史那云或苏医正身上找破绽,必定会加紧窥探。”
“是!”
赵霆恭敬地应了一声后便转身离去。谢瑾安则缓缓踱步回到走廊之下,此时外面的雨势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凶猛,不过依旧细密如丝般洒落不停。
院子里那棵高大的石榴树被雨水洗刷过后显得格外清新翠绿,仿佛每一片叶子都焕发出勃勃生机;而那些藏匿于树叶之间的石榴果实在这场春雨的滋润下变得愈发浑圆、饱满起来,宛如一个个熟透的小灯笼挂在枝头惹人怜爱。
望着眼前这番景象,谢瑾安心底不禁回想起昨天母亲站在这里凝望石榴树时所说过的话:今年这些花儿开得如此茂盛,想必到了秋天必定会有累累硕果挂满树梢呢!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兆头啊。
然而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从自己脑海深处浮现出来的时候,谢瑾安却只是沉默不语,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兆头吗?或许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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