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打在控制台边缘,激起一蓬火星,碎屑划破了李炎的脸颊——灼热感炸开,随即是细微的刺痒,血珠沿着颧骨往下滚,温热而黏稠。
但下一秒,更多的枪声响了——不是来自外面,而是来自大厅中央。
陆振东双手持枪,对着天花板上的所有监控探头和集音器疯狂扣动扳机。
碎玻璃像雨点一样落下,噼里啪啦地砸在地板上,清脆中带着玻璃内部应力释放的细微“咔嚓”声;几片锋利的残片擦过李炎手背,留下三道火辣辣的细痕。
“我背着他从火场爬出来的时候,他的血把我的背都烫熟了。”
陆振东没有回头,声音沙哑得像是在吞咽沙砾,每一次呼气都带着胸腔深处闷闷的回响,“你们告诉我,植入芯片是为了让他复活,是为了留住他的灵魂……结果你们连他临死前的惨叫都要录下来当控制我的狗哨?”
他猛地转过身,枪口并没有对准李炎,而是指向了门口那个戴着医疗徽章的指挥官。
“滚。”
只有一个字,却带着血月会这二十年积攒下来的全部煞气——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连窗外柴油机的咳嗽声都消失了。
指挥官脸色一变,看着上传的进度条,咬牙切齿地挥了挥手:“撤!启动二级封锁程序!”
装甲车队如退潮般离去,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还在空气中回荡的电流余音——那余音并非纯白噪音,而是以432Hz为基频、叠加了七重泛音的衰减波形,像一根绷到极限的琴弦,在耳道里嗡嗡震颤。
陆振东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颤抖着手,缓缓扣向自己的右眼眶。
“呃——”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哼。
那枚连接着视神经的琥珀义眼被他生生抠了出来,带出一缕鲜红的血丝和几根断裂的导线——血珠溅落在睡袍前襟,迅速晕开成暗褐色的污迹;他指腹蹭过眼窝边缘,触到一片湿滑温热与粗粝骨棱的奇异并存。
他把那枚沾血的眼球抛给了李炎,动作轻得像是在扔掉半辈子的执念。
“你要的东西。”陆振东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这是他们装在我脑子里的‘眼睛’,也是那个该死的‘容器’钥匙。现在……还给你们陈家。”
李炎伸手接住。
义眼触手冰凉,表面却有着极高频率的微颤,指尖接触到底座金属触点的瞬间,一股熟悉的酥麻感顺着神经末梢直冲天灵盖——那频率,竟然和他在C7矿井下见过的时空回溯仪完全一致。
电流顺着尺神经窜入臂丛,猛地撞进枕叶——那里本该处理视觉信号的沟回,此刻正被强行覆写成时空坐标的解码器。
【滴。检测到初代权柄共鸣。】
【系统提示:亡者残响已激活。】
李炎只觉得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空气中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层层叠叠的半透明涟漪。
在那涟漪的中心,一道模糊却挺拔的身影缓缓浮现。
那人穿着早已淘汰的99式警服,手里夹着半根没点燃的烟,正站在陆振东面前,低头看着这个跪在地上的老兄弟。
没有声音,没有光效,只是在那一瞬间,空气里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劣质烟草混合着风油精的味道——那是陈明远生前最常带的味道,辛辣中带着薄荷的凉意,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类似旧书页霉变的微甜。
那道影子缓缓抬起手,对着陆振东,敬了一个极不标准、却无比郑重的礼。
“老陈……”
陆振东把头深深埋进满是灰尘的地板里,嚎啕大哭,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哭声干涩破碎,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皮。
李炎默默退后一步,把这最后的告别留给了他们。
系统界面在视网膜右下角弹出新的提示:
【路径解锁:暗河隧道 → 地下湖母核】
【关键线索:义眼即为信标。】
李炎握紧了手中那枚还在微微搏动的义眼,转身看向北方。
透过破碎的窗户,远处地平线下,一片废弃的工业区正笼罩在清晨的薄雾中——雾气边缘泛着铅灰色的冷光,像一块巨大而沉默的墓碑。
而在那片死寂之下,似乎有什么庞大的东西,正隔着几公里的岩层,呼唤着他手中的这把“钥匙”——那呼唤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沉在骨髓深处的共振,让他的臼齿微微发酸,让后槽牙的填充物隐隐发烫。
“老陈,”李炎把义眼揣进贴身的口袋,低声说道,“这次我不替你走,我带着你,咱们一起去把那个鬼地方炸个底朝天。”
耳麦突然滋啦一声,混进半秒青铜钟的泛音。
李炎瞳孔骤缩——这频率,和母亲临终录音里夹杂的底噪一模一样。
仪表盘反光里,一闪而过C7矿道特有的赤铁矿脉纹路。
——三年前父亲失踪前最后定位信号,就消失在这片电磁静默区。
李炎拉开赌场后门,刺眼的阳光让他眯起了眼。他看了一眼时间。
还有两个小时。
他跨上一辆停在路边的无牌摩托,引擎轰鸣声中,车头调转,直指北郊那座早已在地图上被抹去的废弃泵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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