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传来的播报声,如同遥远天际滚过的闷雷,宣告着一场席卷全球的风暴已然降临。然而在这与世隔绝的瀑布山谷中,那场风暴的威力只剩下收音机电流嘶哑的回响。瀑布依旧轰鸣,水汽弥漫,将一切外界的信息与喧嚣隔绝在外。
猎隼关掉了收音机,那严肃的播报声戛然而止,山谷重归一种近乎原始的寂静。他沉默地擦拭着匕首,刀刃在透过水汽的稀薄天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微光。林晚坐在水潭边,看着水中自己模糊而疲惫的倒影,手腕上的红绳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
证据已经引爆,清剿行动开始。这似乎是他们一直期盼的结果。但不知为何,一种更深的不安,如同山谷中湿冷的雾气,悄然弥漫上心头。
“他们……会找到这里吗?”林晚望着谷口那片被密林封锁的天空,轻声问道。这里的隐蔽是相对的,在国家机器和“信天翁”残余势力疯狂的搜捕下,任何角落都可能不再安全。
猎隼的动作没有停,声音低沉:“这里是备用的备用据点,知道的人极少。但……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扫过山谷的每一个可能被突破的角度,“‘信天翁’盘根错节,组织内部的叛徒也未清除。清剿行动会让他们疯狂反扑,也会让他们更加急于找到我们——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尤其是他们这两个手握核心证据、并且可能还知道更多内情的“钥匙”。
接下来的两天,山谷里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猎隼加固了警戒陷阱,将藏身点布置得更加隐蔽。他们减少了活动,尽量不留下任何痕迹。食物和淡水还算充足,但精神的压力与日俱增。
林晚有时会想,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那些曾经在园区里耀武扬威的吴经理、刀疤刘之流,是否已经落网?那些被囚禁的“猪仔”是否得到了解救?弟弟林晨的名字,是否出现在了遇难者名单上,得到了一个迟来的、官方的认定?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他们像是被遗忘在时间缝隙里的人,只能被动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或者……追杀。
第三天清晨,林晚被一阵极其细微的、不同于瀑布和鸟鸣的“嗡嗡”声惊醒。那声音来自高空,若有若无,却让她瞬间汗毛倒竖!
她猛地坐起,看向对面的猎隼。猎隼也已经醒了,他像一尊石雕般靠在岩洞口,侧耳倾听,眼神冰冷到了极点。
“无人机。”他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声音很快远去,似乎只是路过。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已经攫住了两人。
“这里不能待了。”猎隼站起身,动作迅速而决绝,“他们可能已经开始进行区域性的空中侦察。这里是丛林,但并非完全无法探测。”
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所有物品,抹去一切居住过的痕迹,将小艇重新推入水中。
“我们去哪里?”林晚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刚刚获得片刻的喘息,追捕的阴影便再次笼罩。
“往南,”猎隼启动了小艇的引擎,声音被低沉的马达声掩盖,“穿过这片原始丛林,有一个边境贸易点,比‘堕落天堂’规模小,但也更混乱,各方势力交织,或许能暂时浑水摸鱼。我们需要搞到新的身份,然后想办法离开东南亚。”
这是一条更加艰难、更加不可预测的路。穿越原始丛林,意味着无数的自然危险和潜在的未知部落区域。而那个边境贸易点,是另一个法外之地,同样危机四伏。
小艇再次驶入支流,然后拐入了一条更加狭窄、几乎被水生植物完全覆盖的河道。马达声被刻意降到最低,他们像两个无声的幽灵,在绿色的迷宫中穿行。
丛林深处的景象光怪陆离。巨大的板状根虬结盘绕,奇花异草散发着馥郁或诡异的香气,色彩斑斓的毒蛇缠绕在枝头,鳄鱼在浑浊的水岸边露出一双冷漠的眼睛。猎隼凭借着惊人的方向感和野外生存技能,指引着方向,避开一个个潜在的陷阱。
他们白天行进,夜晚则寻找高地或者相对安全的树丛休息。猎隼教林晚辨认可食用的植物和菌类,设置简单的预警装置。林晚的学习能力很强,她像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一切能让她活下去的知识。
几天后,他们丢弃了燃油耗尽的小艇,开始徒步穿越更加茂密、几乎没有路径的雨林。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潮湿、闷热、蚊虫叮咬、还有防不胜防的蚂蟥和毒虫。林晚的体力再次经受着极限考验,旧伤未愈,又添新痕。
但她的眼神却愈发坚定。外界的风暴既然已经开始,她就必须活下去,看到结局。
猎隼始终走在前面,用开山刀劈砍着藤蔓,他的背影沉默而可靠。偶尔,他会停下来,查看地图(他居然还保留着纸质地图)和指南针,确认方向。他们之间的话依旧不多,但在这种极端环境下,一种奇异的、基于生存本能的默契和依赖,在无声中滋生。
在一次渡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时,林晚脚下一滑,险些被河水冲走,是猎隼死死拉住了她,冰冷湍急的河水没过了他们的胸膛。那一刻,林晚看着他被河水打湿、更显狰狞的伤疤和那双紧盯着对岸、充满决绝的眼睛,心中某个坚硬的部分,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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