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让他们活着。”他指了指身后两人，“小七还有蛊没使完，阿箐胎记还没解。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虚影沉默了很久。
“你提条件，是在和命讨价还价。”
“我知道。”他咧嘴一笑，满嘴是血，“可我不是第一个讨价还价的赶尸人。我爹当年也这么干过——他用自己的命，换了我十年太平。”
他缓缓站起身，膝盖咔咔作响，像随时会散架。他单膝跪地，举起铃铛，对着井口方向，重重叩下。
咚。
铃没响，可地面震了一下。
“陈九渊在此立誓。”他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扎进夜风里，“以我残命，破此宿债。”
咚。
第二下。
“我不求长生，不求解脱。”
“只求这一趟，走得干净。”
咚。
第三下。
铃身的裂缝突然扩大，一道蓝光顺着铃脚钻进地里，瞬间蔓延成网。百丈范围内的阴线齐齐一颤，像是被无形的手按住，不再乱窜。井口的黑雾翻涌三息，缓缓向内收缩，最终凝成一线，沉入井底。
天地，安静了。
小七靠在石后，手抖得厉害。他悄悄从怀里摸出最后一包焚阴蛊粉，藏进袖口。没说话。
阿箐眉头微动，脸上的胎记颜色淡了些，呼吸依旧微弱。
陈九渊跪着，手还撑在地上，铃压在掌心。他抬头看向井口，雾已散尽，露出一角漆黑的天空。
他忽然觉得累。
不是身体的累，是那种从心底透出来的疲惫。好像从小到大，所有逃过的路，躲过的夜，怕过的鬼，都在这一刻追上了他。
可他不能动。
也不敢动。
因为就在他低头时，看见铃身裂口里，映出了自己的脸。
灰眼，满脸血污，青筋暴起，嘴角裂开，像在笑，又像在哭。
那模样，和井里爬出来的无面尸王，几乎没有差别。
他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心口。
那里有个疤，是他小时候烧符袋时烫的。
现在，正一点点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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