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浑身湿透，素衣紧贴瘦削身躯，发丝如海藻般贴在苍白脸颊上。
嘴唇干裂渗血，指尖因长时间泡水而泛白起皱。衣上沾满海泥、贝壳碎屑与腥咸的海藻，每走一步，都在沙滩上留下湿重的脚印。
可那双眼，却依旧清亮如星，穿透疲惫，直刺人心。
人群哗然，迅速围拢。
“她回来了！”
“秘宝呢？可找到了？”
“快说！仙岛在何处？”
我未答，只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右手。
掌心空无一物——不，有东西。
是一捧湿漉漉的、混着贝壳碎屑的、再普通不过的海沙。
我将那捧沙举至面前，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轻轻一吹。
沙粒如尘，随海风飘散，瞬间融入脚下无垠沙滩，再也无法分辨。
我抬眼，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钉，敲入每个人心底：
“看清楚了？这就是你们日思夜想的‘海外秘宝’。”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或失望、或困惑、或仍不甘心的脸，缓缓道：
“玉玺兵符，早已入宗庙，天下共鉴。云门无藏宝，更无仙岛。你们所求的，从来不在海底，而在你们心里——是贪！”
“若心中无贪，粗茶淡饭亦是珍馐，陋巷茅屋亦是仙境。若心中唯贪，纵得玉玺兵符、金山银海，亦不过是一剂穿肠毒药，催命符咒！”
“今日我跳海，非为寻宝，只为证妄。证这谣言之虚，证人心之愚，证江湖之浊！”
言毕，我不再看任何人，拖着疲乏至极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离开码头。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海风依旧，涛声如诉。
可那喧嚣数日的“秘宝”之说，却如那捧沙，被风吹散，再无人敢提。
三日后，江湖各派悄然撤回追踪人手。
漕帮发布告示：“姜阁主清白，勿信谣诼。”
连陆啸天旧部也偃旗息鼓——连命都敢往海里扔的人，怎会贪图身外之物？
我以一身狼狈，换江湖一瞬清明。
风波虽息，我知前路仍艰。
可至少，这一跃，让我在江湖人心中，刻下了一个无法抹去的印记：
姜凌云，不藏宝，不欺世，不畏死。
她所求的，从来不是秘宝，而是——
一个不被谣言与贪婪淹没的，清朗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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