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的木门隔绝了教堂的光影,却隔不断泽维尔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那心跳声撞击着耳膜,与门外若有似无的气息交织,让他指尖泛白。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去,黑色神父服的衣摆皱成一团,边缘沾了些地上的灰尘,像被揉皱的天鹅绒。指尖还残留着即将触碰到墨晔时的微凉错觉,那触感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扎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反复挑动着刚才那瞬间的动摇——那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想要与黑暗相融的冲动。
他抬手按住胸口的十字架,金属的凉意透过布料渗进来,贴着滚烫的皮肤,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彩窗上天主像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门板,带着悲悯又锐利的注视,落在他身上,像在无声地诘问:你差点就要握住恶魔的手了,泽维尔,你忘了自己是谁吗?你忘了天堂的戒律,忘了身为天使的使命了吗?
“我是天使……是守护信仰的神父……”他喃喃自语,声音细若蚊蚋,气音在狭小的休息室里盘旋,更像在说服自己。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墨晔那双深紫近黑的眸子,是他手背上如活物般蠕动的符文,是那句“我们都被天堂抛弃了”——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松动的信念。
那些被放逐到人间的日夜,那些深夜里从审判庭噩梦中惊醒的冷汗,那些对着经书时隐隐浮现的怀疑……原来从未消失,只是被他用“信仰”二字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像埋在灰烬下的火星。直到墨晔的出现,像一阵狂风,将所有伪装的平静都敲得粉碎,让那火星燎原成势。
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踩过地毯,却精准地踩在泽维尔紧绷的神经上。他的身体瞬间绷紧,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听着那声音从长椅方向慢慢靠近,不疾不徐,最后停在休息室门外,再无动静。
泽维尔的心跳漏了一拍,指尖下意识地攥紧衣角,直到“嘟嘟嘟”三声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玛丽修女温和的声音:“泽维尔神父,有信徒前来求助。”
熟悉的声音像一剂镇静剂,让泽维尔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他松了口气,后背抵着门板缓了几秒,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扶着墙站起身。整理神父服时,指尖还在微微发颤,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好的,我就来。”
拉开门,午后的阳光涌进休息室,让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玛丽修女站在门口,灰色的修女服一尘不染,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抱歉打扰您休息了,神父,只是他们看起来很着急。”
泽维尔摇摇头,跟着玛丽修女穿过回廊走向教堂前厅,刚转过拐角,就看到前厅的长椅旁站着一对衣着华贵却面带焦灼的夫妻,还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而那两个警察正抬着一副简易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少年。
“非常抱歉,泽维尔神父,在休息时间来打扰您。”那对夫妻中的母亲率先迎上来,眼眶通红,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声音哽咽着,“只是我们的儿子……他出现了一些状况,实在找不到别的地方求助,只能来麻烦您了。”
泽维尔的目光落在担架上的少年身上,心头猛地一沉。那少年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纸,裸露的手臂和脖颈上布满了不规则的红斑,边缘泛着诡异的焦黑,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伤,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过,触目惊心。
泽维尔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是被恶魔附身过的痕迹。他看向那位母亲,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位女士,令郎是……”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明白那未尽之语。
“泽维尔神父不用担心。”站在一旁的父亲连忙开口,他穿着体面的黑色西装,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疲惫,“我儿子身上的恶魔已经被清除了,这两位警官可以为我们证明。只是他被恶魔附身时耗损了太多精力,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我们听说这里的修道院环境清静,希望您能允许他暂时住下。”
两位警察闻言点了点头,其中一个年长些的开口道:“是的,神父,我们接到报案时,这位少年确实处于被附身状态,后来经过专业人士处理,已经恢复意识了。”
泽维尔的目光再次落在少年脸上,那苍白的小脸上还残留着惊恐的痕迹,让他心头泛起一阵怜惜。他正想开口,却听那父亲又道:“我们已经捐出两座教堂,为我儿子赎罪。也希望泽维尔神父能在明天准备一场祭祀,为他清除身上残留的罪孽——虽然这些都是恶魔所为,但我的儿子作为载体,总归是沾染了污秽,还请您务必理解。”
“这位先生,”泽维尔皱了皱眉,语气诚恳,“暂时收留令郎没有问题,但准备祭祀并非小事,这需要教皇的命令才行。另外,恕我冒昧,为令郎驱魔的神父是谁?我需要了解具体的驱魔过程,这是出于对孩子安全的考虑。”
那父亲似乎早有准备,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烫金封口的信纸,递到泽维尔面前:“泽维尔神父,这是教皇给您的信,您可以看完之后再做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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