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汐今天格外开心。
这种情绪像阳光穿透深海的迷雾,毫无征兆地洒在偕明丘上,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
清晨,她赤脚跑过月光草田,弯腰和正在照料作物的吴小玲说了几句悄悄话,两人一起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然后她跑到正在调试地火草阵列的赵磊身边,像个好奇的孩子一样问那些银红色叶片吸收热量的原理,听得眼睛发亮,末了还伸手轻轻碰了碰一片最嫩的叶子,指尖泛起淡蓝色的微光,那株地火草肉眼可见地精神了几分。
上午,她在新建的露天学习区,和晨光、陆晴、小河等孩子们一起,用海藻粉和火山黏土捏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有长着翅膀的鱼,有发光的珊瑚,还有一座歪歪扭扭但神韵十足的“小偕明丘”。她捏得比谁都认真,鼻尖沾了黏土也毫不在意,还兴致勃勃地给每个作品都编了离谱的故事:“这个会飞的鱼叫阿光,它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天上掉下来的星光捡起来,存在肚子里,晚上再吐出来照亮深海……”
中午吃饭时,她端着自己的那份火山藻膏和烤盲虾肉,凑到正在分析数据的陈默旁边,非要喂她一口:“你尝尝,今天的藻膏有股……嗯……希望的味道!”
陈默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但还是张口接住了勺子。她仔细咀嚼,理性地分析:“藻类多糖含量比昨天高3.2%,矿物质配比更均衡,这是赵磊调整了培育基的结果。‘希望’不是可量化的味觉维度。”
林汐却笑得更开心了:“你看,你尝出来了!调整培育基就是因为赵磊觉得我们能种出更好的东西,这不就是‘希望’吗?”
陈默看着她灿烂的笑容,推了推眼镜,嘴角也极其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逻辑跳跃,但情感成立。”
整个下午,林汐都处于一种轻快的、近乎跳跃的状态。她帮老吴搬运轻质建材,哼着不成调的歌;她坐在山体边缘,赤脚悬在几十米高的空中晃悠,和溯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溯光的光芒都比平时更活泼;她甚至突发奇想,试着用自己的水之共鸣,引导海面蒸腾的水汽,在傍晚的天空中“画”出了一道淡淡的、七色的虹桥,虽然只维持了不到十秒就消散了,但还是引来了一片惊叹和欢笑。
这种快乐太具感染力了,连带着整座山都轻松了几分。连日来备战深海的压力、对未知的忧虑,似乎都被这股没来由的欢欣冲淡了些。
只有陈默,在平板数据的间隙,偶尔会抬头看向那个在人群中笑靥如花的少女。
这样的林汐……她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熟悉的是那种纯粹的开怀,对万事万物的好奇,那种能将最平凡事物赋予诗意解读的天真。这很像高中时,那个会在数学课上问“函数曲线像不像小鸟心情”的林汐,那个会拉着她去看晚霞、说“再不看看就要被黑夜吃掉”的林汐。
陌生的则是……这份快乐的深度和质地。
那不是无知无畏的傻乐。林汐经历过流亡,背负过全球的哭声,直面过西格的恶意和格拉汉姆的杀意,曾在深海濒死。她的眼睛深处,依旧沉淀着那些重量。
但今天,那些重量仿佛被某种更明亮的东西托住了。
就像深海本身——压力巨大,黑暗无边,却依然有发光的生物在游弋,有热液喷口在燃烧,有生命的奇迹在发生。
陈默关闭数据屏,走到山体边缘,在林汐身边坐下。
“你今天很开心。”她陈述事实。
“嗯!”林汐用力点头,海风吹起她的头发,她的眼睛映着即将沉入海平面的夕阳,金灿灿的,“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今天特别特别好。”
“有具体原因吗?”
林汐想了想,歪着头:“昨晚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见好多好多的星光,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飞过来,落在我的手心里,暖暖的,痒痒的。”她摊开手掌,仿佛那里真有星光,“醒来就觉得,心里满满的,好像被什么很温柔的东西填满了。”
陈默沉默。她想起监管者7号报告过的、来自西方的微弱共鸣波动,想起望舒协议中提及的“非生存必要性情感联结”。她没有告诉林汐那些复杂的分析和潜在的风险,只是问:“仅仅是梦?”
“也不全是。”林汐指向正在不远处和孩子们玩闹的晨光,“你看晨光,她今天捏的小鲸鱼特别像阿鲸。还有赵磊哥的地火草,老吴叔新建的了望台,溯光好像又记起了一段很古老的、关于海豚唱歌的记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还有你,陈默。你刚才……对我笑了。”
陈默一怔。
“虽然很小很小,但我看见了。”林汐转头看她,笑容温柔得不可思议,“以前你只会推眼镜,或者‘嗯’一声。现在你会笑了。虽然还是像数据报表一样精确吝啬,但……是笑了。”
陈默下意识地想推眼镜,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她发现自己无法反驳。那份微小的面部肌肉运动,确实是“笑”的物理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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