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画什么？
画太阳？
画学校的大门？
画一个正在走路的人？
她的手，握着马克笔，悬在半空中，却迟迟无法落下。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台下的笑声，越来越大。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陈潇的话。
“看着我，别看他们。”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猜测区的方向。
隔着遥远的距离，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像一束温暖而坚定的光，始终都笼罩着她。
那束光，给了她无穷的勇气。
她不再去想该怎么画，也不再去害怕别人的嘲笑。
她只是凭着本能，将自己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画面，画了下来。
她先是在画板的左上角，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散发着光芒的圆圈。
那是太阳。因为“阳城”里，有一个“阳”字。
然后，她在太阳下面，画了一个小小的、像火柴人一样的女孩。
那个女孩，扎着马尾，正仰着头，看着太阳。那是她自己。
接着，她在女孩的旁边，又画了一个火柴人。
她想把这个火柴人画得高一些，帅气一些，但她的画技实在有限，最终画出来的，只是一个比女孩高了一点点、四肢僵硬的、更不像火柴人的火柴人。那是陈潇。
台下的笑声，更大了。
“那画的是什么玩意儿？外星人吗？”
“这画风，也太抽象了吧？毕加索再世？”
橙小澄的脸，已经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马克笔都有些握不住了。
她急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她看着画板上那两个滑稽的火柴人，又看了看大屏幕上的题目，忽然，她想到了什么。
她用笔，在那个代表陈潇的火柴人脚下，画了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线，一直延伸到画板的另一端。
然后，在线的尽头，她画了一个更抽象的、像城堡一样的建筑。那是学校的大门。
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
她看着画板上那幅惨不忍睹的“鬼画符”，又看了看台下那些笑得东倒西歪的观众，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完了。
她绝望地想。
他一定猜不出来。
她转过头，看向陈潇，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和沮丧。
而陈潇，在看到她画下第一个太阳时，眉头确实是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的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太阳……阳城？
这是一个可能的关联。
但太直接了，也太简单了。
题库的设计者，不会出这么没有水平的题目。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和那个比小女孩高一点点的、滑稽的“外星人”。
他的大脑，瞬间排除了“画的是什么”这个思路。
因为他意识到，以橙小澄的画技，她根本无法通过“画”来传递任何有效的信息。
如果他想猜出来，就必须换一个思路。
他不再看画板。
他的目光，像一台高精度的扫描仪，开始逐帧分析她的一举一动。
他看到，她在画完太阳后，下意识地指了指天空，然后指了指自己。
——阳，我。
他看到，她在画完那个“外星人”后，又指了指那个“外星人”，然后，目光穿过遥远的距离，落在了他的身上。
——你。
他看到，她在画完那条长长的线后，用笔尖，重重地点了点那个像城堡一样的建筑，然后，手指指向了学校大门的方向。
——一中。
最后，他看到，她画完了所有东西，时间所剩无几。她急得满头大汗，最后，她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整个舞台，拥抱整个学校。她的脸上，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灿烂的笑容。
——来了。
所有的线索，在他脑中，瞬间串联成了一条完整的逻辑链。
不是画，是行为艺术。
不是图像，是密码。
不是她在画，而是她在用整个身体，在对他说话。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写满了“你快猜啊”的、亮晶晶的眼眸，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只有他自己能察觉的弧度。
他拿起话筒，在全场一片哄笑声中，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冷酷的、笃定的声音，开口了。
“阳城一中。”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一样，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橙小澄也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潇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他的目光，始终都锁定在她身上。他看着她那双因为震惊而睁得圆圆的眼睛，继续说道：
“我来了。”
“正确！”
裁判的哨声响起，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那掌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响亮，都要持久。
那里面，充满了震惊、不可思议，以及由衷的敬佩。
橙小澄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
她看着陈潇，看着那个在万众瞩目之下，依旧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少年，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不是在猜画。
他是在读她的心。
这个认知，像一道温暖的电流，瞬间击中了她。
她所有的紧张、不安、沮丧，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足以将她彻底淹没的幸福感。
她激动得跳了起来，像一只终于找到了归巢的小鸟，穿过整个舞台，一把抱住了他。
“陈潇！你太厉害了！你简直是神！”
她挂在他的身上，又哭又笑，像个疯子。
陈潇的身体，在那一刻，瞬间僵硬。
但随即，他伸出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他看着台下那些为他欢呼的同学，看着主持人那副震惊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这种“出风头”的感觉，似乎……真的不坏。
因为，这份风头，是为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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