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劲眼神开始涣散,视线在容妤脸上聚焦又散开。
“撑住,陈劲,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容妤哭喊着,声音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颤抖过。
陈劲的声音气若游丝,染血的手艰难地抬起。
“哭什么……我没事……”
容妤攥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别说话了,保存力气……“别说话了,求你,保存体力。”
“不……让我说……”
他固执地摇头,无法聚焦的眼睛里突然亮起一点光。
“我知道你需要我的忠诚,需要我挡麻烦……可我心甘情愿……”
他喉间涌上腥甜,咳了半声又憋回去。
“只是……容妤……你对我……有没有过一丝真心?哪怕……哪怕只有一瞬间……”
他终究还是问出了那句话,像绝望濒死之人的孤注一掷。
他看着她,还在等一个答案,那目光恳切得让人心碎。
容妤张着嘴,喉咙像被堵住。
那些迟来的、被忽略的悸动,却怎么也说不出一个字。
他等了片刻,见她始终沉默,眼底的光碎了。
“也是……是我贪心了……”
“容妤……别哭……能护着你……我很高兴……”
话音落地,他的手彻底垂落,眼睛缓缓闭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陈劲!陈劲!”
容妤的哭喊在仓库里回荡,碎成一片绝望的呜咽。
她想说“有”,想说“不止一点点”。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说不出来!
她只能紧紧抱着他,仿佛这样就能把他从昏迷中唤醒,挡住那不断涌出的鲜血。
风再次起了,却不再带着怒意,只是轻轻拂过容妤颤抖的后背,像一声无声的叹息。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亮得刺眼,容妤坐在ICU门外的长椅上。
易怀征走过来,将一杯热咖啡放在她面前:“医生说手术很顺利,子弹取出来了。”
容妤没动,视线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守了一夜,你去旁边休息会儿。”易怀征的声音放轻了些。
她摇摇头。
手术室的灯灭时,医生说“还在危险期”,那几个字像冰锥,钉在她心上。
走廊尽头传来推车轱辘声,有人在低声交谈,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切。
容妤闭了闭眼,脑海里晃着陈劲最后看她的眼神,魔咒一般。
那点在濒死时亮起的光,碎得无声无息。
刚才在仓库没说出口的话,此时盘旋在心头。
“有,陈劲,我对你有真心,不止一点点。”
为什么就没有说出来呢……
容妤将脸埋在膝盖里,压抑的哭声终于忍不住溢出来。
易怀征看着她颤抖的脊背,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哭出来会好受点。”
容妤浑身一僵,下意识想推开,却被他轻轻按住了后背。
“别动。”他说。
“就一会儿。”
容妤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她靠在易怀征怀里,鼻尖萦绕着和陈劲身上的烟草气截然不同的洗衣液味道。
易怀征没说话,只是保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她将眼泪蹭在自己的衬衫上。
他知道自己没资格替代谁,可看着她这副模样,终究是狠不下心让她一个人扛着。
良久,容妤才慢慢直起身,避开了他的怀抱。
“谢谢。”她低声说。
易怀征收回手,有些不舍她的温暖。
“他会没事的。”
易怀征看着她的侧脸,心里那点酸涩的情绪萦绕着。
他救她,护她,看她为另一个人哭断肝肠,明明该介意,却偏偏生不出半分怨怼。
“我去打点热水。你要是累了,就靠在椅背上歇会儿。”
容妤没应声,只轻轻点了点头。
易怀征捏着空杯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望。
单薄的背影里裹挟着落寞,刺得他胸口发闷。
他想起第一次在别墅见到她的模样。
脆弱,妩媚,却不失精神气。
才不过几个月,意志像是被生生磨钝了,只剩下满身的疲惫。
易怀征接了水回来,见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便把水杯塞进她手里。
“温的,喝点润润喉。”
容妤低头,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才像是终于从混沌里抽回一丝神智,捧着杯子小口抿了一口。
“易警官,”她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谢谢你能及时出现。”
不止是今天,还有每一次她身陷麻烦时,他总能像算好了似的,及时出现在她面前。
易怀征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
“职责所在。”
他没说,那些“及时”背后,藏着多少刻意为之的私心。
每次接到与她相关的警情,哪怕手头正处理要紧事,也会立刻找借口赶过去。
甚至悄悄让人留意她的动向,就怕错过她需要帮助的瞬间。
走廊里又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的声音隔着门隐约传来,单调,却成了此刻唯一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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