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里,汤文娟在镇定剂的作用下终于睡着了,脸上还残留着泪痕,眉头却依旧皱着,显然连睡梦中都在承受疼痛。
叶首长安排陈有粮留下来照看,自己则开车回家。
一路上,仪表盘的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过往的回忆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他想起汤文娟小时候的模样:圆乎乎的脸蛋,扎着两个小辫子,一见到他就甜甜地喊 “姐夫”,会把偷偷藏的糖塞给他,会缠着他讲部队的故事。
那时候的汤文娟,是真的可爱,也是因为她,他才第一次体会到 “当父亲” 的柔软。
他是真心喜欢这个 “闺女”,甚至早就盘算着,等汤文娟到了出嫁的年纪,要亲手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连合适的女婿人选,他都在心里默默挑了好几轮,只盼着她能嫁个好人家,安稳过日子。
可谁能想到,曾经那个讨喜的小胖妞,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她把那份纯粹的 “父女亲情”,扭曲成了肮脏又变态的执念,甚至想拉着他一个三观正常的男人陪她一起沉沦在无耻的欲望中。
那些曾经美好的回忆,如今再回想起来,都像是蒙了一层油灰,变得不堪直视。
车子驶进熟悉的胡同,叶首长停稳车,坐在驾驶座上沉默了许久,脸上的最后一丝柔和也慢慢褪去,只剩下冷硬的决绝 。
是时候彻底放弃这个姑娘了,再心软下去,只会酿成更大的祸。
他推开车门走进屋,径直走到电话旁,拿起话筒拨了个熟悉的号码,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老胡,有个事找你 ——”
汤文娟还在文工团,一纸调令,让她去遥远的北方好好冷静几年吧。
她身上的伤,在本地医院也治不了,北方有一个积水医院治疗烫伤很有名,明天直接调一辆车送过去吧。
他从来不走后门,这一次,只能委托老战友给帮个忙了。
他是一眼都不想再见到汤文娟了!
挂了电话,叶首长点了一根烟,烟雾在指尖缭绕,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厨房方向传来哗哗的水声……
马春梅只要一离开冷水,后颈和后背的灼痛感就会再次袭来,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好在吕秀莲像是不知道累似的,手里的搪瓷杯从没停过,一直帮她往烫伤处浇冷水。
马春梅实在撑不住,就趴在那架在澡盆上的长板凳上,迷迷糊糊睡了两三个小时。
等她醒来时,窗外早已一片漆黑,墙上的挂钟指向夜里一点多。
吕秀莲还坐在旁边的小凳子上,手里握着杯子,目光落在她的烫伤处,旁边点了好几支蚊香,烟雾袅袅,驱散了夜里的蚊虫。
昏黄的灯光洒在吕秀莲脸上,平日里总是怯懦的她,此刻表情竟显得格外沉静柔美,少了几分拘谨,多了些专注的温和。
“你去睡吧,这里不用一直守着。” 马春梅声音有些沙哑,刚睡醒的疲惫里还带着灼痛带来的虚弱。
吕秀莲却轻轻摇头,伸手指了指她的胳膊:“浇水不能停,那边脖子上没浇水的地方,起泡了。”
马春梅让她拿着镜子照产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 后背和后颈一直被冷水浇着的大片烫伤处,果然没起大面积水泡,只是那块红肿有些不对劲,看来是有点浮肿,知道这部分只是暂时被冷水硬控,如果处理不及时,这一大片都会起大泡的。
胳膊上因为睡姿的缘故,没办法持续浇冷水,已经起了个很多星星点点指甲盖大小的水泡,透亮的水泡皮底下,能看到淡黄色的液体,看着就让人揪心。
之前叶承天仔细观察过她的烫伤情况,知道需要有人一直守着浇水,就跟吕秀莲商量好两人轮班:他先去房间睡,到凌晨再过来交班,让吕秀莲也能歇一歇。
吕秀莲记着这事,却没舍得叫醒叶承天,一直自己撑到现在。
后半夜的厨房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吕秀莲舀水的轻响。
马春梅缓过劲来,转头看向一旁紧绷着神经的吕秀莲,反倒先笑了,语气轻松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小吕,你说我是不是挺走运的?”
吕秀莲愣了愣,看着她后背红肿的烫伤,没明白 “走运” 在那里。
马春梅指了指旁边搭着的、沾满油汤的衬衫,眼里带着几分庆幸:“还好大儿媳妇宝珍孝顺,前阵子给我买了这件新衬衫 —— 你看这料子,多厚实,还是按扣的设计,当时油汤泼过来,我手忙脚乱一把就扯开了,这厚布料硬是挡住了大半热油,不然我这后背,怕是要伤得更重。”
看着马春梅这轻松的心态,吕秀莲紧绷的肩膀也慢慢放松下来,脸上的怯懦少了些,眼神也柔和了。
吕秀莲点了点头,又心疼地摸了摸那件衬衫:“就是可惜了这衣服,好几块钱呢,算是白瞎了。你看这油汤渍,渗得透透的,以后不管怎么洗,一穿准显脏,还会往外渗油点,再也没法穿出门了。”
“能少受点伤就是幸事,衣服再买就是了。” 马春梅笑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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