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叶从枯黄里挣出点新绿的时候,陈小鱼又坐上了老董那辆吱呀作响的吉普车。不过这次,车窗里钻进来的风没了桂香,倒带着一股子潮润的水汽,和发动机散出的淡淡机油味混在一起,成了“出钓日”特有的气息。
“秋天钓静,春天就得钓动。”老董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伸出窗外,感受着风速,“鲫鱼窝在水草里讲斯文,这季节的鳊鱼,可得在活水里找,那家伙,‘抢’食。”
车子没再开往去年那片芦苇荡的野河,而是一路往山里扎。路越走越窄,两旁的树荫浓得化不开,最后停在一处山涧汇入水库的河口。人还没下车,就听见“哗啦啦”的水声。陈小鱼跳下车,眼前豁然开朗:一道宽阔的溪水从山间奔涌而下,在河口与水库平静的水体冲撞、交融,形成一大片翻滚着白色泡沫的洄水湾。水流声、风声、远处不知名的鸟叫声,热闹得很。
“就这儿。”老董从后备箱拖出两个鼓鼓囊囊的竿包,拍了拍,“钓鳊鱼,家伙事儿得换。”
装备果然大不一样。老董抽出的是一支五米四的硬调鲤竿,通体乌黑,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鳊鱼嘴刁,劲大,喜欢在流水里顶水,竿子软了控不住鱼,也抛不准。”主线换成了更粗的3号,子线也用到2号。“流水里,线细了抗不住冲刷,信号也看不真。”鱼钩是粗条袖钩,5号。“鳊鱼嘴比鲫鱼大,也厚实,钩条细了容易拉直。”最让陈小鱼新奇的是浮漂,不是枣核漂,而是那种长脚长尾的粗尾漂,漂身漆得醒目。“流水里钓浮,漂尾要看得清,吃铅也要大,不然定不住。”
开饵的思路更是彻底掉了个个儿。老董这次拿出的饵料袋,色彩都鲜亮了不少。一袋浓腥的野战蓝鲫,一袋草莓香的速攻,还有一包状态粉。“春末夏初,水温上来,小杂鱼闹得比秋天还凶。饵料味型要突出,状态要‘硬、黏、重’。”他边配比边解释,“鳊鱼喜欢带点果酸或酵香的,刺激开口。水流动,饵料雾化太快不行,还没到底就被冲散、被小鱼啃光了。”水比也调小了,只有1:0.8,开出的饵团捏在手里硬邦邦,像个淡红色的小石头。“这叫‘硬饵守大鱼’,专治流水和小鱼。”
打窝也换了“弹药”。不再是细腻的酒米,老董搬出一个大塑料桶,里面是半桶泡发的老玉米粒和麦粒,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酵味。“流水打窝,东西要‘大’、要‘重’,不然全被冲走了。玉米粒沉底快,留鱼久。”他抓起一把,用力挥臂,“唰”地撒向洄水湾外侧水流相对平缓的区域,玉米粒砸在水面,咚咚作响。“鳊鱼喜欢在这种流水边缘,有食物沉积的地方集群。窝子打在‘鱼道’边上,等它们巡逻过来开饭。”
陈小鱼学着老董的样子组装钓组,抛出了第一竿。铅坠和硬饵带着浮漂,“咚”一声闷响砸进预想的窝点上游。可浮漂根本没机会立起来,眨眼就被湍急的水流推下去十几米,斜斜地躺在水面,随波逐流。
“哈哈哈!”老董乐了,“你以为钓鳊鱼是荡秋千呢?这是‘抛竿抗流’,得有准头,还得有提前量!”他接过竿,重新上饵,“看好了,窝子在那里,”他指着下游那片相对平静的水域,“但你不能往那儿抛。水流这么快,饵一入水就被往下冲。你得往窝子上游抛,让水流自然把饵料带到窝点附近。”他侧身,扬臂,竿梢划出一个饱满的弧线,饵团“嗖”地飞向上游一处水面。“这叫‘打提前量’,让饵去找鱼,不是让鱼追着饵跑。”
浮漂入水,果然被水流推着走,但行走的路线末端,正好经过那片撒了玉米的缓流区。陈小鱼看得啧啧称奇,这简直像在计算一道流体力学题。
等待的时间比秋钓鲫鱼时更难熬。流水哗哗,浮漂一直在走动,很难分辨到底是水流带动,还是鱼在啃食。陈小鱼眼睛瞪得发酸,几次看到浮漂轻微一顿,激动地提竿,却都是空钩,或者只挂上来一点水底的烂树叶。
“流水里看漂,不能看‘顿口’,主要看‘走漂过程中的变化’。”老董就坐在他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漂一直匀速走,没事。走着走着,突然加速下沉,或者往上顶起来,又或者猛地停住、横躺——那八成就是鱼了。鳊鱼吃饵猛,但流水里信号传递有损失,显得‘肉’,你得有点耐心,等那一下实在的力道。”
正说着,老董自己的浮漂在行走中,突兀地一个加速,斜着扎进水里!老董手腕一抖,竿子瞬间弯成一道大弓,线绷得笔直,切割水面发出“呜呜”的声响,和流水声混在一起,格外刺激。
“中了!”老董低吼一声,却没急着收线,而是微微压低竿稍,感受着水下的力道。“个头不小,在流水里劲更大。”那鱼开始发力,不是像鲫鱼那样往深水扎,而是借着水流的冲劲,横向冲刺,想往主河道里钻。老董稳稳地控着竿,时而给予一点拉力,时而又放松一下,借着竿子的弹性化解鱼的冲劲。人与鱼隔着水流较力,更像是一场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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