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斯把一张皱巴巴的会诊单拍在林砚桌上时，她正对着苏鸿教授送的线装医书做笔记。
“68岁男性，反复鼻出血伴血小板减少，”他语气里带着罕见的凝重，“已经换了三家医院，激素、升血小板药物全用过，血小板最高只到30×10?/L，昨天开始出现呕血。”
病历里的患者姓王，是位退休工人，除了血小板异常，还标注着“口干眼干十年”“关节疼痛五年”等看似无关的症状。“免疫性血小板减少症的典型病例，但治疗反应不对。”
费曼翻着厚厚的检查报告，“抗核抗体阳性，但具体亚型没查全。”
林砚注意到患者的舌象描述：“舌色淡白，苔白干燥，有瘀斑”，这与她曾见过的“燥热伤津”证型高度吻合。“他有没有做过唇腺活检和幽门螺杆菌检测？”她突然问。
蔡斯愣了一下：“没有，血小板减少通常不会查这些。”
“立刻补做，”豪斯突然开口，拐杖尖点着病历上的“口干眼干”字样，“林上周刚给我科普过，有些血液问题是被其他病拖出来的——就像没人会想到桌腿歪是因为地面不平。”
检查结果印证了林砚的猜测：患者抗SS-A抗体阳性，唇腺活检符合干燥综合征表现，且幽门螺杆菌检测呈强阳性。
“真相大白了，”林砚在白板上画出关联图，“干燥综合征引发免疫紊乱攻击血小板，幽门螺杆菌感染加重炎症反应，三者形成恶性循环——这就是药物疗效不持久的原因。”
“所以治疗不能只盯着血小板。”卡梅隆恍然大悟。
豪斯已经开始下达指令：“西医方案调整为阿伐曲泊帕联合免疫抑制剂，同时根治幽门螺杆菌；林，你的中药方案负责‘破局’——把那些‘燥热伤津’的症状解决掉。”
林砚开出的处方以柴胡木贼汤为基础，加入玉竹、麦冬等滋阴润燥的药材。
但新的危机在治疗第三天突然爆发：患者出现呼吸困难，血氧饱和度骤降，胸片显示双侧胸腔积液。
“是肺栓塞？还是免疫抑制剂的副作用？”费曼语速急促。
豪斯刚做完右腿的复查，闻讯立刻赶回诊断室，脸色因疼痛微微发白：“都不是。查他的肺动脉压和血管超声——干燥综合征最容易累及肺间质和血管。”
检测结果显示患者并发了肺间质病变合并肺动脉高压，这是干燥综合征的罕见并发症。“现在是双重危机，”蔡斯语气沉重，“止血、调节免疫、改善肺功能，用药稍有冲突就会出问题。”
林砚翻看着患者的监测数据，忽然想起同仁堂中西医结合治疗的案例——多学科协同才能破解复杂病症。“我有个方案，”她开口，“西医调整免疫抑制剂剂量，加用靶向肺动脉高压的药物；中医改用‘扶正通络’思路，在原方基础上加用丹参、川芎活血，配合穴位贴敷刺激肺俞、膻中穴——相当于用中药调理整体，西药精准打击病灶。”
“你的穴位贴敷能当急救方案？”费曼质疑。豪斯却盯着她标注的穴位位置：“肺俞穴对应肺间质的解剖区域，膻中穴靠近纵隔血管——这不是瞎蒙。”
他对护士下令：“按林医生的方案执行，每小时监测一次凝血功能和血氧。”
一周后，患者的血小板回升至92×10?/L，鼻出血和呕血停止，肺动脉压也逐渐下降。当林砚去病房复查时，老人正靠在床头喝水，不再需要频繁漱口。
“以前吃干馒头都得就水，现在居然能嚼饼干了。”他笑着说。
诊断室里，豪斯把一份《中西医结合诊疗罕见病专家共识》放在林砚桌上，扉页上有他的批注：“干燥综合征合并血小板减少案——补充中医辨证分型，可作为教学案例。”旁边还压着一张机票，是去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往返行程单。
“别以为我认可你的所有理论，”他别过脸，语气依旧别扭，“但这个病例证明，你的‘老古董’和我的‘数据’能凑成闭环。”
林砚拿起共识手册，发现夹着一张便签，上面画着太极与解剖图叠加的纹样，旁边写着：“Wilson说这叫‘1+1＞2’——下次演讲，记得提我的诊断思路。”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林砚忽然明白，所谓的诊疗闭环，从来不是单一理论的完美，而是不同智慧在救死扶伤的初心下，彼此契合、相互成就的模样。
就像这个病例里，中医的“整体观”与西医的“精准化”，终究在生命的守护中，形成了最坚实的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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