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家,鬼使神差地,我又打开了那台老收音机。在往常收听“星夜低语”的频率上,只有枯燥的音乐。我试着慢慢旋转调频旋钮,仔细分辨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没有。昨晚那个频率,像从未存在过。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离奇的梦,或是信号巧合产生的幻觉?我这样安慰自己,却掩不住心底隐隐的失望,以及更深的不安。
接下来几天,生活似乎回归正常。但我发现自己变了。我开始对声音异常敏感。水管里细微的流水声,楼上邻居偶尔的脚步声,甚至自己呼吸的节奏,在深夜里都被放大,让我难以入眠。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检查冰箱里的牛奶刻度线。
直到周五晚上。
我加班到很晚,回家时已近午夜。疲惫不堪地瘫在沙发上,随手打开收音机,无意识地转动旋钮。
突然,那个平直、清亮、毫无感情的女声,再次毫无征兆地刺入我的耳膜!
“……欢迎回到‘夜半频道’。首先更正昨日预报误差:城东区王先生,您昨夜子时感受到的颈后凉风,并非窗缝所致,是您已故祖母回来看您,她对您新换的窗帘颜色很满意。”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半截。我真的又收到了!而且,她提到“城东区王先生”?我姓王,住城东!昨夜子时……我确实在赶稿,觉得颈后莫名一阵发凉,还起身检查了窗户,关得很严!
是巧合?还是……
“今日互动话题:你家里,有没有一件‘不该移动,却自己动了’的东西?”女声继续,“我们先接听一位热心听众。喂,是抽屉里的剪刀总出现在枕头下的刘小姐吗?”
短暂的沉默,仿佛在等待一个不存在的回应,然后女声自顾自地说下去:“刘小姐的剪刀喜欢旅行,因为它渴望 warmth(暖意)。建议用红布包裹,正午时置于南窗暴晒三日,可安抚其‘游历之心’。若无效,则需考虑,是否另有‘东西’在借用您的剪刀,做一些您不想知道的手工。”
我头皮发麻,不由自主地看向我家电视柜的抽屉。那里确实有一把旧剪刀,用来拆快递的。上周,我好像确实在沙发缝里找到过它?我当时以为是自己乱放。
“下面播放点播曲目,《月光下的凤尾竹》。点播人:总梦见自家客厅坐着陌生老人的赵女士。赵女士,您梦见的不是陌生人,是房子从前的主人。他还在付‘地契税’,所以时不时回来坐坐。曲子是放给他听的,他喜欢。下次梦见他,可以试着问问,1937年的借据,到底放在阁楼哪个夹层。”
扭曲变调的民族乐响起,笛声幽怨,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仿佛真有一个看不见的老者,在角落的阴影里静静聆听。
我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感。这个频道,它不是随机的!它播报的内容,似乎总能以某种诡异的方式,隐隐约约、旁敲侧击地……指向收听者?或者,是能接收到这个频率的人,本身就容易遇到这些怪事?
我想关掉收音机,手指却像冻僵了一样,动弹不得。那女声仿佛有一种魔力,冰冷地攫住了我的注意力。
“最后,分享一封听众来信。”女声顿了顿,这是她第一次在语调里出现极其微弱的、近乎人类情绪的波动,像是……一丝怜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先生来信说,他最近总在深夜,听到客厅传来极轻微的、像是有人用指甲慢慢划拉木地板的声音。他检查过,没有宠物,没有老鼠。声音来源,似乎是……那面挂着全家福照片的墙后方。他问,该怎么办。”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指甲划拉木地板?我家客厅是瓷砖,但……卧室是木地板!而我的床头,就靠着一面墙,墙上什么也没挂!
女声给出了回答,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平静,却比任何恐吓都更令人胆寒:
“那位先生,请立刻检查您全家福照片后面,墙壁上是否有细小裂缝或孔洞。如果没有,那么,划地板的声音可能并非来自‘墙后’。”
“而是来自……”
“您床下的地板和您卧室地板之间的……夹层。”
“建议您,今晚不要睡在床上。最好,不要睡在卧室。”
“因为那声音,不是想进来。”
“是在提醒您……”
“它已经在了。”
“播报结束。祝您……今夜无眠。”
“嚓。”
死寂。
我像一尊石雕般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连呼吸都停止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剩下那句“它已经在了”在反复回荡。
卧室……床下……夹层……
我猛地扭头,看向虚掩的卧室门。门内一片漆黑。
那每晚睡前听到的、我以为是自己耳鸣或幻觉的、极其细微的窸窣声……难道……难道不是从墙那边传来?
而是从……
我的床下?
地板下面?
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站起身,一步一步挪到卧室门口。手指颤抖着按亮了顶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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