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子东头,有一座废弃了不知多少年的老宅,青砖黑瓦,墙头爬满了枯死的藤蔓,常年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腻又腐朽的气息,像是某种陈年的胭脂水粉混合了植物腐烂的味道。镇上老人都管它叫“红妆楼”。关于它的传说很多,最邪乎的一个,是说晚清时候,这宅子里住着一位待嫁的富家小姐,姓柳,名不详。小姐痴迷于梳妆,尤其爱惜一头及腰的青丝。她不知从何处得来一面巨大的西洋水银镜,摆在闺阁之中,日夜对镜梳妆,期盼着如意郎君。岂料婚期前夜,一场大火吞没了绣楼,小姐连同她那面宝贝镜子,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据说死时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犀角梳。
自此,那宅子就闹起鬼来。有人说深夜经过,能听见楼里有女子幽幽的啜泣和梳头的声音;有人说月圆之夜,会看到窗口映出一个对镜梳妆的红衣身影;更有人说,那面被烧毁的镜子有了邪性,会引诱爱美的女子进去照镜,照过的人,魂魄便会被摄去一部分,渐渐变得痴傻,最后无一例外,都会在某个夜晚,被人发现死在老宅里,死状安详,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也必然握着一把不知从何而来的、温润的犀角梳。
这些传说,我们年轻一辈大多当故事听。唯独镇上的陈阿婆,每次提起都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反复告诫家里的女孩儿们,千万别靠近那鬼地方,尤其不能照里面的镜子。她说,那柳小姐死得不甘,怨气附在了镜子上,她要在阳间找一个“替身”,完成她那未尽的红妆。
我叫林晚,在镇上的中学教书。我对这些怪力乱神向来不信,只觉得是愚昧的迷信。直到我们学校新来的音乐老师,苏婉,搬进了镇子。
苏婉人如其名,温婉秀丽,尤其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般垂至腰际,她极其爱惜,每日都要花很长时间细细梳理。她也是个无神论者,性格里带着点文青的执拗和追求浪漫的冒险精神。不知她从何处听说了红妆楼的故事,非但不害怕,反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几次三番拉着我,想去探个究竟。
“晚姐,一起去嘛!多好的创作素材啊!说不定还能写篇散文呢!”她眨着大眼睛,充满期待。
我自然是严词拒绝,把陈阿婆的警告转述给她。苏婉却咯咯直笑:“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那都是自己吓自己。一座破房子而已,能有什么?”
我劝不住她,只再三叮嘱她千万别自己去。
然而,苏婉终究还是没听劝。
那是一个周五的晚上,她独自一人,带着好奇和一丝挑战禁忌的兴奋,偷偷溜进了红妆楼。后来据她回忆,那晚月色很好,清冷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棂照进布满蛛网和灰尘的闺阁。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立着一面用厚厚的、肮脏的绒布遮盖的东西,看形状,应该就是传说中那面镜子。
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伸手扯下了那块绒布。
灰尘簌簌落下。月光下,一面等人高的西洋镜立在那里。镜框是繁复的铜雕,缠绕着玫瑰与藤蔓的图案,只是大多被火燎得发黑变形。镜面却出乎意料地光洁,清晰地映出她惊讶的面容和身后荒废的房间。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苏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甚至习惯性地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
就在那时,她忽然闻到一股极其淡雅的、若有若无的兰花头油香气,与她平日用的截然不同。她没太在意,只觉得这废弃已久的宅子,气味果然奇怪。
她没敢多待,很快便离开了。
但从那天起,苏婉就变了。
她开始比以前更加注重梳妆,尤其是对那头长发,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她不再满足于普通的发油,开始四处搜寻古方,自己调制带有兰花香气的头油。她梳头的时间越来越长,动作也越来越轻柔,眼神常常对着镜子发呆,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的笑意。
更诡异的是,她开始做一些奇怪的梦。梦里,总有一个穿着大红嫁衣、背对着她的女子,坐在镜前,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梳着那头乌黑的长发。梦里弥漫着那股甜腻的兰花头油味。她想看清那女子的脸,却无论如何也绕不到前面去。
她把这些梦告诉我时,脸色憔悴,眼窝深陷,只有头发,依旧油光水滑,一丝不乱。我心头警铃大作,强烈要求她去看医生,或者去找陈阿婆看看。苏婉却拒绝了,她摸着自已的头发,眼神迷离:“晚姐,我没事,就是没睡好。而且……我觉得这头发,越来越好了。”
她的行为也越发怪异。有时深夜,我起夜,能看到她宿舍的窗口还亮着灯,窗帘上映出她端坐梳头的剪影,动作缓慢而持久,一梳,就是大半夜。有几次白天上课,我竟恍惚觉得,她走路的姿态,她抬手拂发的动作,都带上了一种不属于她的、旧式闺秀的袅娜。
我再也坐不住了,硬拉着她去找了陈阿婆。陈阿婆一见到苏婉,脸色骤变,尤其是看到她那一头过于乌亮顺滑的青丝时,连连倒退几步,声音发抖:“造孽啊!造孽!你……你是不是去照了那镜子?是不是闻到兰花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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