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的雨总是来得缠绵。淅淅沥沥的雨丝敲打着军帐的油布顶,发出沙沙的轻响,帐内弥漫着淡淡的艾草香气。苏凌垂眸整理着药箱,指尖划过一支支细如牛毛的银针,金属冰凉的触感顺着指腹蔓延到心口,却压不住那莫名翻涌的潮热。
又在摆弄你的针?低沉的嗓音裹着雨意传来,帐帘被侍卫从外掀开,带着一身湿气的破天荒径直走入。他今日未着朝服,玄色常服衬得身形愈发挺拔,只是眉宇间还残留着处理政务的疲惫。案几上摊开的南疆舆图还覆着朱笔批注,几枚青铜令牌随意搁在一旁,无声昭示着这位年轻帝王的权势。
苏凌屈膝行礼的动作行云流水:陛下龙体尚未完全复原,不宜频繁淋雨。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听不出半分异样。唯有垂落的眼睫微微颤动,泄露了心底的波澜——方才他掀开帐帘时,风雨裹挟着他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气息扑面而来,竟让她想起三日前那个惊心动魄的黄昏。
那日也是这样的雨天。巡视春耕的队伍在半路遭遇山匪突袭,破天荒为护着受惊的孩童,左臂被淬毒的箭矢擦伤。当时她跪在泥泞中为他吮毒疗伤,唇瓣无意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那瞬间的战栗至今仍烙印在四肢百骸。她是名满天下的鬼手神医,本该对皮肉伤司空见惯,可当看到他臂上狰狞的伤口时,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握不住银针。
不过些毛贼罢了。破天荒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径直坐在铺着虎皮的软榻上,将左臂伸到她面前,倒是你开的药,苦得能把胆汁都吐出来。他语气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抱怨,全然不像那个在朝堂上令文武百官俯首帖耳的天子。
苏凌取过药瓶的手微微一顿。她特制的金疮药混了南疆特有的驱毒草,苦涩是难免的,可他从未真正抱怨过。今日这般说辞,不过是想与她说些闲话罢了。这个认知让她心头泛起奇异的酸软,指尖沾着药膏触碰到他伤口时,竟控制不住地放轻了力道。
帐内一时只有药膏涂抹的细微声响,以及帐外连绵的雨声。破天荒忽然低笑出声:苏凌,你说这南疆的雨,是不是比京城温柔些?他望着帐顶的青铜挂钩,声音里带着几分悠远,朕自束发之年随军征战,见过北境能冻裂骨头的暴雪,也遇过西域能掀翻营帐的沙暴,却从未见过这样缠绵的雨。
苏凌握着药杵的手猛地收紧,药臼里的草药被碾得沙沙作响。她知道他这话并非问她,而是在自言自语。这位年仅二十有三的帝王,肩上扛着的是万里江山的重担,心中藏着的是平定四海的宏图。他灭群雄、定南疆,开创不世基业,却也注定要比常人忍受更多的孤独。方才她为他换药时,分明看到他后腰还有旧年征战留下的箭疤,纵横交错,像极了舆图上蜿蜒的河流。
陛下心怀天下,自然能见常人所未见之景。她垂眸将草药捣成粉末,尽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铜镜里映出她素白的面容,双颊却在不知不觉间染上薄红。她想起昨夜巡营时,远远望见他独自站在烽火台上的背影。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那一刻的孤寂,竟让她生出想要上前为他披件衣裳的冲动。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掐灭在萌芽状态。她是苏凌,是悬壶济世的医者,不是后宫争宠的妃嫔。当年若不是为了寻找失传的《青囊经》,她根本不会踏入这波谲云诡的朝堂。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她是江湖游医,云泥之别,岂能有非分之想?
苏凌?破天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不知何时已走到案几旁,正拿起她方才誊抄的医书翻看,你这字倒是越发精进了。他指尖划过书页上娟秀的小楷,目光在心悸怔忡,当以清心寡欲为要那行字上停顿片刻,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她,最近营中军医说你常彻夜不眠,可是身子不适?
苏凌心头一紧,连忙低下头:臣只是在研究南疆特有的蛊毒,不敢劳陛下挂心。她能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那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她层层包裹的心防。她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撞到身后的药架,几只瓷瓶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破天荒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放下医书,缓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帐外的雨声似乎骤然变大,掩盖了两人急促的呼吸声。他身上的龙涎香气息再次将她包围,这一次更加浓郁,几乎要将她溺毙其中。
苏凌,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朕知你心细如发。这些日子南疆新政推行受阻,若不是你暗中调配药材救治灾民,恐怕......他没有说下去,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欣赏,有信任,却唯独没有她最害怕也最期待的情愫。
她忽然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感到失落。
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南疆多瘴气,陛下万金之躯,更应保重龙体。她从药架上取下一个青瓷瓶,倒出几粒药丸递给他,这是新制的避瘴丹,陛下每日服用一粒可保无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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