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身前来。”
“哈哈!”高行周怒极反笑,“独自来关下?好胆!让他进城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遵令!”
鼓声再起。
“王爷升堂!”
帅府前院的将士匆匆列阵,盔明甲亮,肃然如林。
城门口,数百弓箭手两侧待命。锁链嘎然作响,吊桥缓缓放下,城门只开一扇,露出漆黑如兽口的洞口。
“赵将军,请入城。”
赵匡胤抚了抚腰间的蟠龙金棍,目光沉定。他知道,一旦跨过那条吊桥,或许便是生与死的分界。
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他回首望向远处营帐,那一片旌旗在风雪中起伏像在为他送行。
“罢了,”他心中自语,“大丈夫生死有命,何惧一关。”
他一夹马腹,赤鬃马嘶鸣,踏上吊桥。
吊桥摇晃,木板发出低沉的呻吟声,仿佛在预示凶险。赵匡胤身影挺直,铠甲映着寒光,如一抹孤勇的金虹。
进入城门,他只觉冷风灌背,阴气森森。左右弓箭手目光如刀,弓弦绷紧。
中军官骑马上前,亮出军令:“赵将军,随我至帅堂。”
赵匡胤点头,沉默地策马前行。
街巷空寂,屋瓦覆雪。沿途士卒肃立,刀枪寒光逼人。
赵匡胤心中翻涌无数念头是劝降?是激怒?是陈情?话到了嘴边,却又被风吹散。
“到了再说吧。”
赵匡胤踏入高平关帅府时,暮色正沉。冷风穿堂而过,掀动了两侧旗幡,猎猎作响。
他在辕门外下马,将缰绳拴在石桩上,又摘下宝剑,双手递与门官,心中虽沉静,却感到背脊一阵发凉。
那一刻,他仿佛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中军领着他穿过长廊。前方的辕门气势森然,红漆剥落的门柱下,插满了旧日征战所缴的敌旗。空气里弥漫着金属的冷气,混着淡淡的火药味。
赵匡胤抬头望去
堂前八面大旗迎风招展;左右两侧,兵器架整齐列立。
那一架架刀枪戟斧,如一排排冷铁雕塑,泛着森冷的寒光:
刀架上插满了青铜大刀、九耳八环刀、方刃长刀;
枪架上立着丈八蛇矛、五钩神飞枪、金丝银缠枪;
戟架上方天戟、困龙戟、描金戟一字排开,光影晃动;
更远处的大炮、钺、叉、弩机密布堂前,沙袋堆叠。
每一件兵器,仿佛都在静默中呼吸着杀气。
赵匡胤不由得暗吸一口凉气。
他从军多年,南北征战无数,却从未见过如此严整森冷的军纪。
他心想:“高行周此人,真有定国安邦之略,不逊当年韩信、姜尚。”
想到此,胸中虽有惧意,却也生出几分敬意。
再抬头望去,只见帅案之后,挂着一幅苍松白鹤图,案前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
那正是高行周。
他面容憔悴,双眼深陷,鬓发斑白,但眉宇间仍有锋芒,坐姿峻峙,气势逼人。红披风垂在两侧,金盔朱缨垂落,宛如残阳映血。
赵匡胤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施礼,声音低而稳:
“老伯父在上,侄儿赵匡胤,特来拜见。”
高行周冷冷看着他,双手按在案上,指节泛白。
那双鹰一般的眼睛中,怒火正暗暗燃烧。
他心中冷笑:
“郭威那老贼都不敢来,偏这小子胆敢只身入城。好个狂徒!若不是看在赵弘殷的面上,当场就斩了他。”
他按下怒气,沙哑地问道:
“下跪者可是郭威的麾下赵匡胤?”
赵匡胤抱拳拱手:“正是小侄。”
“来我高平关所为何事?”
赵匡胤一躬身,语气恭敬而谨慎:“此来,有一言相告。”
“讲。”
“怕伯父一时动气,误了后话。”
“哼,我不动气。说吧!”
赵匡胤微微吸气,眼神沉定:“侄儿是奉命前来借一样东西。”
“借什么?”
“非粮、非银。”
“那借何物?”
赵匡胤沉默片刻,忽然拱手行礼,语声沉如铁:
“借伯父项上人头。”
堂上一片死寂。
风从殿口灌入,烛焰晃动,映得墙上战旗如血。
高行周的双眉倒竖,虎目圆睁,须发怒张。他缓缓站起,声音低沉如雷:
“赵匡胤!借粮借钱我听说过,借人头……你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赵匡胤昂然不动,语气平静:“这并非小侄私意,实是郭威命我前来。郭威赐我三千兵马,要取伯父首级以赎前罪。得之,我可保命;不得,我命休矣。故斗胆前来,请伯父成全。”
听罢,高行周忽然大笑,笑声如铁石碰撞,震得屋中兵刃皆颤。
“哈哈哈!赵匡胤小儿!你竟敢独闯虎穴,来借我人头?上次滑州一战,老夫念你年少,饶你一命,今日却自寻死路!”
他猛地一拍案桌,案上茶盏翻倒,水珠滚落地面。
“来人!”他怒喝一声,“绑了赵匡胤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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