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钢筋架,陈砚舟站在地基坑边,手里握着个金属盒子。昨夜银行那条资金冻结的提醒他删了,可指尖还残留着屏幕滑动的触感。他盯着手机黑下去的屏幕,耳边仿佛还回响着体育馆人群散去的脚步声。那些喧嚣渐远,留下的却是更沉重的东西——证据、责任、未竟的秩序。他知道,这些复杂的事务不能仅靠记忆留存,必须被封存,被固定,成为未来某一天不可否认的锚点。于是他在心中默默规划起后续要做的事,尤其是与之前调查相关的一切。
这盒子是系统生成的,编号T-239,表面没花哨图案,只有一道细缝和一圈螺旋盖口,像某种精密仪器。
他打开背包,抽出红笔,在任务栏划掉“完成信任重构”这一项,又写下一行新内容:“封存证据链。”然后从夹层取出三样东西——一张照片、一份文件复印件、一张扫描图。
照片是吴振海戴手铐时拍的,闪光灯打在他脸上,半边脸亮得发白,嘴角下垂,眼神却还在挣扎。复印件是品牌方签的合作意向书,纸张偏厚,盖着两个红章。扫描图是篮球队训练服背面的签名集合,歪歪扭扭,有人写得龙飞凤舞,有人连名字都挤在角落。
三样东西叠好,推进盒子底部。密封前,他顿了一下,把蓝笔也抽出来,在盒内壁空白处写了四个字:规则生效。
周强踩着施工通道的铁梯上来时,正看见他拧紧最后一圈螺栓。
“这就完了?”他喘着气,“我还以为要搞个仪式,放点音乐什么的。”
“音乐太吵。”陈砚舟把盒子递给他,“这个不给活人看,是留给以后拆楼的人发现的。”
“谁会拆你这楼?”
“三十年后维修管道,工人一镐头刨开混凝土,看见这玩意儿,里面还有咱们的名字。”陈砚舟笑了笑,“到时候他们上网搜,说不定还能给我们建个贴吧。”
周强翻了个白眼,但还是把盒子抱得更稳了些,“那我得确保签名写清楚点,别让人以为叫‘周强大便’。”
林悦来的时候拎着本诗集,封面已经卷边。她没说话,蹲在坑沿看了看深度,然后从包里掏出一张折成小方块的纸条,塞进盒子侧面预留的夹层。
“写了首诗。”她说,“不押韵,也不发表,就当是……备忘录。”
“诗还能当备忘录用?”
“能。”她看着陈砚舟,“你说过,最贵的不是财富,是知道什么时候该亮刀。我把这句话改了两句,放在最后。”
艾米丽到得最晚,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脆响声。她头发扎成马尾,风衣袖口沾着灰,走近后直接伸手,“笔给我。”
陈砚舟递上钢笔。
她在盒子正面空白处签下全名,一笔一划,像是刻上去的。签完抬头,“下次能不能埋进自由女神像底下?我觉得那儿风水好。”
“等我们去纽约再说。”
“别等。”她拍了下盒子,“你现在就在造地标,只是自己不说。”
周强接过盒子时,双手微微颤抖,仿佛接过的不是一个小盒子,而是承载着众人无数心血与希望的珍宝。林悦的眼神中满是虔诚,她轻轻抚摸着盒子侧面的夹层,仿佛在与里面那首未完成的诗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交流。艾米丽签下名字时,笔尖在盒面上留下的每一道痕迹都饱含着坚定,仿佛要将自己的信念一同刻入这盒子之中。
工人已经在坑底准备好凹槽,铺了防潮垫,四周焊好支架。起重机吊钩挂上提梁,陈砚舟接过对讲机,说了句“准备下放”,按钮按下,金属盒缓缓离地。
周强突然问:“里面真啥都没少?”
“少了两样。”陈砚舟盯着下沉的盒子,“没放吴振海的道歉信,也没放我当年抄药费清单的那张纸。”
“为什么?”
“因为道歉信不过是口头形式,无法切实证明规则的效力;而药费清单只是我个人的过往,与当下我们构建的规则体系并无直接关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我们要留下的,是真正能在规则框架下体现我们努力和成果的东西。”
当金属盒缓缓下沉,最终被混凝土完全覆盖时,众人的眼神中都闪烁着别样的光芒。那是对过去努力的肯定,对未来的期许,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共同埋下的不仅仅是一个盒子,更是一份对秩序、对希望的坚定信仰。这种信仰,如同深埋地下的种子,终将在时间的滋养下,生根发芽,绽放出绚烂的花朵。
盒子落到底部,四角嵌入支架,钢筋网立刻围拢过来,像一层铠甲裹住它。混凝土泵车开始送料,第一股灰浆顺着导管滑下,覆盖住金属表面。
艾米丽掏出手机拍照,发进设计群,附言:“记住这一刻,这不是建筑奠基,是秩序重建。”
林悦合上诗集,轻声说:“火苗不该被扑灭,而该被看见。”
“现在不止看见了。”周强把手插进裤兜,“还被水泥封了十八米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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