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文华阁内各处点亮了明亮的烛火和油灯,如同知识的星辰。王猛终于回到了自己那间堆满书籍和文书的值房。宽大的书案上,摆放着几份他亲自草拟的文书提纲,其中最上面一份,封面用遒劲的楷书写着两个大字——《统一录》。
这是他计划亲自主持编纂的一部旷世巨着,旨在系统地记录、梳理和阐述此次华夏重归一统的历史进程、经验教训、制度变革以及未来的治国方略、文化纲领。它将成为新朝的官方正史和治国宝典,具有定鼎思想、统一认识、垂范后世的重要意义,是文华阁的核心任务。
王猛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亲自研墨,墨香在室内弥漫。他需要为《统一录》写下开篇的序言或者总纲。这需要极高的概括力、思想深度和历史洞察力。他凝神静思,笔尖在砚台上轻轻舔墨,脑海中掠过自邺城起兵以来,无数金戈铁马、风云激荡的画面,掠过长江的汹涌波涛,建康的漫天风雪,太极殿的最终臣服,以及今日文华阁内沉潜的灯火与浩瀚的书海。
阁外,隐约传来一阵孩童清脆而无忧无虑的嬉闹声。王猛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带着寒意的夜风涌入,让他精神一振。只见不远处,被积雪覆盖的庭院空地上,几个大概是阁内吏员家的小孩,正在雪地里堆着雪人。他们堆了一个特别高大威猛的雪人,给它插上了两根树枝作为手臂,还有一个红色的胡萝卜作为鼻子,旁边一个年纪稍小的孩子正努力地想给雪人戴上一顶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略显滑稽的小皮帽,嘴里还兴奋地嚷嚷着:“这是冉天王!这是冉天王!”
更有趣的是,在这个大雪人旁边,他们还堆了几个形态各异的小雪人,有的戴着歪歪扭扭的“官帽”(用纸折的),有的穿着“胡服”(用布条装饰),有的拿着“书卷”(小木片),围着中间的“冉天王”,似乎在议事一般,构成了一幅充满童真和生趣的“胡汉文武共襄盛举”图。
看着这充满活力、自发而又暗合当下时局的一幕,王猛严肃而疲惫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温和而由衷的笑意。这民间的、自发的、朴素的认同与想象,或许比任何官方的宣传、任何庄严的仪式都更加可贵,更有生命力。它预示着新的文化认同、新的国家观念,正在最基础的层面上,悄然生长,深入人心。
他回到书案前,胸中似有万千沟壑、奔涌的江海,落笔却无比沉稳、凝重。青衫文士手腕悬劲,饱蘸浓墨,在那《统一录》空白的扉页上,郑重地写下了两行字。这并非正式的序言,更像是他此刻心境与未来宏愿的凝结,是这部巨着的精神坐标:
“自此日月所照,皆为华夏之土。
风雪所及,尽是炎汉之民。”
笔力遒劲,结构严谨,墨迹未干,在跳动的烛火映照下,仿佛闪烁着思想与理想的光芒。文华阁的灯火,在这统一后的第一个寒冬深夜里,静静地亮着,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如同文明的薪火,驱散蒙昧的黑暗,照亮前行的道路,也预示着一个以文化整合、思想建设与精神重塑为核心的新阶段,已然郑重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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